酒香四溢,饿了好几天肚子的难民与将士们,都吃了一顿饱饭,处处欢声笑语,浑然没有一丝局促之感,百姓们更是惊觉太子没有皇家的嚣张跋扈,总是脸带浅笑,虽然疏离,却渐渐让人们信服。
浩荡的大队在翌日清晨离开了白华坡,一山之隔的历下终于在惊慌中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东郯带领数万人马是来夺取历下,没想到只是路过,纷纷嗤之以鼻。
难民家属在山下与参军的亲人告别,隐隐抽气之声,句句嘱咐萦绕在耳间,年轻的孩子们一脸勇敢,说会写信回来,会带着荣耀回来。
甄月上马车之前,被几个妇人老者拉住袖子,最后跪在地上磕头,甄月大惊,连忙上前要将他们扶起。
几位老者满脸泪水:“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这些孩子都浑浑噩噩,是姑娘骂醒了他们。”
甄月扶起他们,说道:“不用谢我,等他们从战场上归来,为国家尽力,就应该是我谢他们。”
几月的相互扶持,他们身份不同,阶级不同,终是生出了一丝情义。
甄月望向缩在人群中的妞妞,冲她招了招手,小女孩猛的跑过来扑进甄月怀中,小脸上挂着泪珠,不远处的女乃女乃用袖子抹着眼泪。
“妞妞,等姐姐有机会,会去看你的。”甄月抚着小女孩的脑袋,眉目温柔,没有战场上对敌的冷冽。
小女孩抬起脑袋点头:“姐姐要来。”
“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告别总是很短暂,浩荡的军队顺着官道向东南方而去,留下的难民便在铁骁军团的带领下前往周城。
黑色的乌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苍穹上有乌鸦飞过,发出低呼的鸣叫,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带领铁骁军团的将领正是陈横,他一马当前,带着军队与难民朝着荒芜寂静的深山行去,天渐渐黑沉下来,乌云如同压抑的怪兽,百姓见到陌生的山路面目疑惑。
“这不是朝周城去的方向,大人,是不是走错了。”
年纪轻的男人们都在康复后,加入了军营,这些留下来的都是妇孺老人以及病患,他们纷纷表示疑惑,可没有人回答他们,押运他们的将士们,面色冷硬,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
带头的军官终于停下骏马,缓缓转过来。
顷刻间,所有将士们让出一条大道,瞬间,空气挤压着肺腑,有低吼的呼叫响起,人群很快躁动起来。
只见宽广的平地上,有着大大的坑,足以容纳七千难民,就像精心测量过一般。
“全部下去!”陈横的声音就像地狱刮起的冷风,骤然间,所有难民聚拢在一起,满眼惊恐跟不可置信。
“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犯错,姑娘说了,我们会被送去周城,会重建家园,我的儿子刚刚参了军。”
“大人,我们都是些老人跟孩子,没有犯错啊。”
“大人。”
他们的声音充满惧意,仍旧带着希盼。
铁骁军团像巨大的黑网将他们围在中间,没有一丝波动,军人们举起弓箭,将锋利的箭尖对准他们,对准自己国家的族人。
“大人,求求你了。”
铁骁军团像鞭策畜生般将他们往大坑下赶去,有些健壮的男子们猛然向外逃奔,却被森冷的战刀砍掉脑袋。
脑袋啪啪的滚落,鲜血刺目,这一刻,七千难民终于看到了真相,哪有什么家园!哪有什么和平!心中的希望瞬间碎裂成灰,他们像被逼急的疯狗,朝四面八方逃去,却引来如冷雨般的箭矢。
箭矢穿过脑袋、穿透胸脯,老人与孩子的惨叫声直达天际,惨绝人寰的屠杀没有丝毫停歇,鲜血蜿蜒的流向大坑,最后慢慢汇聚成血坑。
他们哀嚎痛骂,骂东郯是骗子,骂东郯是恶魔,铁骁军团手起刀落,像杀人机器,曾经守护家园的战刀已经染透了同族的血,他们的左手砍累了就换右手,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倒下的尸体。
轰的一声巨响,天际闷雷滚滚,像地狱猎犬的嘶吼,让人心生胆寒。
“我诅咒……诅咒你们……。”
母亲抱着孩子,背上插着战刀,老人趴在地上,瞪着血眼,尸体堆积如山,风沙鹤鸣,让所有人眯起了双眼。
杀,仍旧是杀,闷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划破黑云,将满地的尸体照的清晰异常,军人们机械的动作顿时停下来,手开始发抖。
“杀!一个不许留!否者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陈横杀红了眼,满身鲜血。
惨叫声伴随着雷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血气成霜,大坑已经堆满了尸体,两万铁骁军团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没有一处是清澈的。
世界骤然安静,狂风怒吼,暴雨呼腾而来,像一把把冷冽的刀子,冲刷在满地的尸体上,鲜红的血被稀释,如同冰冷的河流汇向地狱的土坑。
七千个生命被残忍的屠杀,世界之大,他们籍籍无名,只会被世人遗忘,但崛起的势力却不会允许这些蝼蚁成为前进的绊脚石,杀戮是权利最直接的方式!
尸坑慢慢被掩埋,几个时辰前还扑在少女怀中的小女孩,静静躺在血泊之中,暴雨将小女孩脸上的血唰的干干净净,似乎还有娟帕上的香气在萦绕。
“香,姐姐的帕子又白又香。”
“姐姐要来。”
“恩。”
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时辰,尸坑被填满,食腐的鹰鸩上下盘旋,不时飞琢鲜红的泥土,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下来,死沉一片。
另一边的浩荡军队因暴雨来袭,一路走走停停,雨水停息,空气也有些闷沉。
仇晟策马在马车旁,青色的云翔符蝠纹劲装,玄色的披风像黑沉的翅膀,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
他不时对着探出脑袋的甄月,敛眉浅笑。
狂风暴雨后天空依旧阴云密布,像是怎么也划不开的陈墨,甄月撩开帘子,清秀的长眉微微蹙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