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投诚杜汀兰为婢改名
真性情杜馨兰雷霆探妹
杏儿回到知春阁,面带笑意地推开院子,见到院中人,却是一愣,怎么就……
翠微为何会在这里?
杏儿只是一时讶然,很快地明白,不由分说地往内室冲去。
床榻上杜汀兰还未醒,头发松松散散地披下来,垂落在粉色的枕套上、床单上,脸色更是比往日白了几分。
绿影一脸焦急地看着,急得不行。
杏儿擦擦眼,确认坐在床边的是六小姐杜馨兰无疑,她不禁纳了闷,方姨娘到底是何用意?还是说六小姐只不过是来做做戏?
杏儿捉模不透,只好惴惴地上去行了礼。比起端庄的五小姐和和善的七小姐,她更加害怕眼前这个脾气急躁的六小姐,那脾气是说发作就发作,连身边贴身的丫鬟也不顾及情分,杏儿是不大敢去招惹的。
果真,原本还只是坐在那里的六小姐杜馨兰瞧了一会,才慢条斯理道:“七妹妹卧病在床,你这个贴身丫鬟就是这般伺候的么?”
杏儿一抖,六小姐纵然可怕,也顶多是皮肉之苦,她真正害怕的是六小姐背后之人,也就是方姨娘的各种手段,确实是能够让她生不如死。想到这儿,杏儿惴惴地答了:“奴婢……奴婢只是去伙房看看七小姐的药熬好了没有。再说……再说一切还有绿影看着……”
杏儿的话不及说完,杜馨兰便气咻咻地站起来,怒道:“亏得你还是知春阁的大丫鬟,与绿影干着同样的事!你难道也不知她昨日一同着凉,现在身子也未爽么!”
杏儿暗叫糟糕,这六小姐要来表现姐妹情谊,定然是会挑刺的。她好巧不巧地撞了上来,可是看六小姐的表情,似乎那关心又不是装的,杏儿一时觉得实在捉模不透,傻站着倒忘记替自己再次辩解。
杜馨兰本想再斥责几句,忽见绿影惊喜叫道:“小姐醒了。”
说着自己大步上前去了。
或许是治疗及时,用药恰当,也或许是杜馨兰那几句话音量过大吵醒了她,总之昏迷了大半晚上的杜汀兰悠悠转醒。她抬了抬眼皮,觉得头极重,身上也不受控制,无力的很。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见到面容憔悴的绿影,哑着嗓子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杜馨兰回头怒瞪了杏儿一眼,大有一副“待会再算账”的意思,凑到床前,声音放低道:“你醒了?感觉可好些了?你昨日从母亲的院子回来淋了雨,大夫说是寒热之症。”
杜汀兰揉了下沉重的眼皮,对于杜馨兰的到来感到意外,但是她现在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听完杜馨兰的话,道:“还劳六挂心,我真是惭愧。六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若是传染给你,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杜馨兰听了,也不觉得她是讽刺,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握住她的手道:“说的什么话,我们……我是你。”
她本是想说“我们是姐妹”顿了顿还是开不了口,这才冒出一句来。对于杜馨兰来说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杜汀兰自然也知道,随即淡淡一笑表示认同。相处时日尚浅,但是杜汀兰也有自己的主见,六并非穷凶极恶的人,只是有些小性子,与这样的人相处,其实还是有许多乐趣的。
杜馨兰则是觉得上次一事,说白了总觉自己有些以大欺小。但若要她腆着脸上来道歉,杜馨兰是如何也做不到的。她觉得自己上次做得有些过分,特别是知道这位妹妹原来自出生后就这般可怜的时候起,杜馨兰就愧疚得不得了,所以才会在听说她生病的第一时间赶来。
她反手盖住杜馨兰的手背,诚挚道:“我是真心想说,谢谢你,六,谢谢你来看我。”
杜馨兰脸红了,被妹妹盖住的手背还带着有些烫的温度,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啊了一声,赶紧掏出带来的东西,关切道:“这是我小时候高烧母亲给的,如今给你,定会让你早日好起来。”
杜汀兰婉拒:“既然是母亲给的东西,我怎么好收。”
杜馨兰不乐意了:“母亲给了我就是我的,想给谁那也是我说了算。”又担心自己的话有歧义会让杜汀兰误会,语气软了几分:“那一年我高烧不退,怎样都不见好。后来还是母亲去寺庙里求了这平安符回来,我的烧才渐渐退了。也是奇了,自从那一回后我再也没有发过烧,一直到现在。所以这平安符给你,也能保佑你早日好起来。”
杜汀兰还要拒绝,杜馨兰已经率先将那平安符系上帷帐,还“恶狠狠”地命令道:“我是你,你就得听我的。再说……”杜馨兰说着声音小了下来:“这还是我第一回送你东西呢。”
想到别人家姐妹相见都是赠送珠钗首饰或者诗稿传贴什么的,送平安的还真的少见,在杜府里也是头一回,杜馨兰就忍不住笑了。
杜汀兰也不好再拒绝,她刚醒来,累得很,喉咙也是干哑着,多说几句话也疼。
杜馨兰见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才告辞离去。临行前,她看着杏儿,毫不客气道:“你这院子的丫鬟也是该管教一二了,擅离职守,真不知母亲是怎么挑的人。”
杜汀兰要问,杜馨兰摆摆手:“算了,等你好全了再细说吧,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绿影再次扶了杜汀兰躺下,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道平安符,元宝的形状红色的穗子,金丝的花线中央绣着“平安”二字,煞是好看。绿影笑眯眯的:“没想到六小姐对小姐这么好,我还以为……”
杜汀兰不接话,默默想了会,吩咐绿影:“你也累了些时候,去歇着吧,杏儿留下。”
绿影不明觉厉地退下了,杏儿则是一副苦瓜脸。自从杜馨兰含有深意的话语出口后,杏儿就有些惊慌失措。她原本以为看在方姨娘的份上六小姐不会对她怎样,但是依照刚才的情形看来,六小姐根本对于她和方姨娘之间的事情毫不知情。而眼下七小姐还病着,身后又没有依靠……
杏儿思及此,率先跪下,泣泪痛哭起来:“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小姐昨晚突然晕厥,奴婢甚是担心,一时方寸全无,后来请了大夫开了药,奴婢守了一夜,眼看天色就要亮了,奴婢不知道小姐何时会醒,所以……”
杜汀兰早在绿影退下后就坐起身子,靠在靠垫上看着杏儿,听她说到此处,不免冷了几分颜色:“杏儿,你该知道,我虽是这府里最不起眼的小姐,可也是小姐,小姐若是要处置一个下人,随便想个办法就能拿捏了你。更何况,还是你这种从外面买回来的下人。”
杜汀兰神色极为凝重,半点病态都没有。杏儿听了心下警铃大作,但是这条船上了就下不去,于是她抬正了身子,大有豁出去的姿态:“奴婢是诚心诚意愿意伺候小姐,如果小姐不相信,奴婢愿意……愿意告诉小姐一切!”
杏儿急于撇清自己的,添油加醋地说了她被方姨娘收买一事,为的就是监视杜汀兰的一举一动然后找时间汇报,别的什么,她一点都不知晓。至于方姨娘授意下药一事,杏儿只字未提,她相信以杜汀兰的处境,能够料想到自己会被人监视也属正常情况,而另外的,杏儿只是觉得先混过目前这关再说。况且她认为,方姨娘在杜府虽然是妾侍,可是深受大老爷宠爱,日后带给她的利益远远大过于杜汀兰这位失了姨娘的庶出小姐。再说,得了方姨娘的好处也少不了六小姐的好处,对了,六小姐!
杏儿眼珠一转:“奴婢不知为何方姨娘要对小姐如此,可是转眼六小姐就能来探望小姐。奴婢以为这其中大有蹊跷,又怕伤了小姐与六小姐的和气,这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禀告小姐。没想到会被六小姐借机怀疑起奴婢对小姐的忠心来,小姐明鉴,奴婢绝无二心。”
说完郑重其事地叩了几个头。
杜汀兰眉梢紧锁,低着头细细地思索起杏儿的话来。房内一时安静得很,杏儿心里焦灼,额头上冒出汗珠。就在她以为杜汀兰已经睡着的时候,杜汀兰开口了:“你去竹林处,可还有人看见?”
这么说是相信了?杏儿按捺住狂跳的心,明志道:“奴婢只是偶尔向方姨娘禀报一次,每次都是几句话,并不会被人。”
“再说竹林那边没有什么人住,除了……”杏儿想了想,改口道:“奴婢确信其他人并未。小姐是知晓这件事的第三人。”
“你起来吧。”杜汀兰道:“若你是真心为我,自有时日可见分晓。若你是欺瞒于我,纵使我不揭穿你,但方姨娘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不肯放过你,届时你便是月复背受敌,你可明白?”
杏儿再次惊了一下,没想到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七小姐,分析起事情来也是头头是道。她开始有些后悔这样轻易就出卖了方姨娘,在小姐这边似乎也没有取得完全的信任。可是已经骑虎难下,杏儿不得已,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奴婢明白,谢小姐提点。”
杜汀兰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刚刚那一阵完全是强撑了身子。她看着杏儿告退的背影,眼中意味不明,蓦然道:“母亲既然把你分给我,你便是我的丫鬟,杏儿原是温热之物,这名字大致也不适合你,五六房中都是同字不同名,日后,你便叫跟了绿影的字,叫做绿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