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情情路漫漫无休
回到风王府已是夜幕时分,这一日见的人也真多,除了应酬过各府夫人,还有年龄相当的少夫人小姐等,再加上被袁四老爷一吓,又见了袁润天袁昊天,可谓是大喜大悲。但杜汀兰仍是不敢歇息,匆忙地梳洗后便被杨氏叫到蒹葭玉楼。
无非也是老生常谈,可也是婆婆的一片好心,杜汀兰除了感激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安静地听着,再一脸憋屈地走出来。婆婆竟然是要她亲自去给丈夫送东西,天知道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军营苦寒,如今正逢战乱,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偏心,策儿这孩子我看着挺机灵,其实有些死心眼。要是你一直对他好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发现你的心意。做夫妻的,总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吧,始终有一个人要先低头的。再者说了,他对你也不是全无关心,凡事想想他的好,也就是了。”
杜汀兰小心地应下来,丈夫对她的好屈指可数。如果没有过分为难她也算是好的话,那么也的确是够“好”的了。这一趟军营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杜汀兰还有那么点小纠结,忽然想起那一年藏在军帽下承诺要娶她的男子,不知如今身在何方?世事真是弄人,当初他们一个带着军帽,一个遮了面纱。后来她脸上的伤逐渐好了,却回不到以前的样貌。加上出嫁的年纪才算的是长身子的年纪,脸蛋也逐渐化开了,倒是与小时候相差甚远。
还是在大暑的天,走在湖畔边仍旧觉得有些冷。水中倒影闪闪,波光粼粼,投下一记石子,在水中溅起一圈圈波纹,很快便消失无踪。想起今日袁润天失落而走的背影,杜汀兰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起来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阿文。久的绿影都开始闷闷不乐了,这么想去军营也不是全无好处,趁着这个机会把绿影也带去,一解她的相思之苦。也能与思雨叙叙旧。至于婆婆偷偷传授的秘诀。还是随缘吧!
“侧夫人,原来您在这里!怪不得小的到处都找不到您。”是阿文的声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杜汀兰打后面望了望:“就你一个人回来么?爷呢?”
阿文抹了把头上的汗:“爷过去后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可自己也受了伤。”
杜汀兰闻之色变:“严重么?”
阿文忙道:“侧夫人别急,只是皮外伤,休息几日多用些活血化瘀的药,很快就可以康复了。只不过爷临时有事,让小的先回来一趟。”
“什么时候动身回去?”回来也是取东西的吧。
阿文看着月色,道:“也不是太久,明早就要出发。”
杜汀兰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吧,再看看库房里有没有爷用得到的东西。再有就是婆婆交代东西,也要一并带过去。”
体谅绿影的辛苦,两人走到书房外的时候,杜汀兰便停下来对阿文道:“我先进去收拾,你迟些再进来。”
阿文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却还咬着牙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应以公事为重,侧夫人咱们进去吧。”
人影浮动,杜汀兰暗笑地问阿文:“你真的不去看看绿影,她可是眼巴巴盼着你回来。”
阿文咽了咽唾沫,也不知拳头是握得有多紧,才忍住道:“不了,爷说了,等到扫平回丹余孽之日,方是夫妻团聚之时!”
“他竟然说了这样的话……”杜汀兰心念一动,还容不得细想,已经被阿文杀猪般的嚎叫吓了一跳,原来是绿影揪着阿文的耳朵,道:“爷说了爷说了,什么都听爷的话,你去给爷做娈童好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赶明儿我就请示了王妃,出家做姑子去,也省得在你跟前晃悠碍了你的眼!”说着一跺脚,带着哭腔跑开了。
阿文愣了愣,还是没忍住追了出去。
杜汀兰摇摇头,演戏也太过了吧,把婆婆都搬出来了,不知道婆婆那边会不会打喷嚏?
其实绿影的心思她还是清楚的,假装生气的话阿文势必会追出去,那样就给了自己单独进书房的机会了。嫁过来三年,她还是头一回一个人进丈夫的书房。以前是不被允许,后来虽然有婆婆支招,可她仍旧不敢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接着是冬青,再之后是秋月,说起这两个小妾,自从做了正经的姨娘,便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天天地明争暗斗,还三五日就来她门口大闹一场,非要评个是是非非。丈夫是什么想法她不敢臆测,可毕竟也是两个小妾,也不能闹得太大了。就在她为此头疼的时候,有一日两个小妾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起来,被婆婆看到,直接就撵到别院去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同时解决了两个障碍,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走进丈夫的心里。她不是他想娶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不是。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视若无睹,才是最残忍的伤害。
“柜子的最下端的匣子里……”杜汀兰依着阿文的话,慢慢地将东西取出,这大概是最后一样了。
那匣子做得精巧,大约只有二寸大小,外层镂空的刻了图,大约是因为经常被抚模,已经有些看不清楚。杜汀兰用手指模了模,发觉似乎是一个人像,再往边上一模,又是另一个人像,她笑了笑,分明就是后期重新制作的匣子,难怪花纹会这样的奇特,想不到丈夫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就是不知藏着的匣子里,究竟是什么宝物,竟掩藏得这样的严实。她拿在手上,还是放在衣物的正中央包着吧,这样就不容易弄丢了。哪知手指无意竟触动了匣子的机关,想不看都不行了。
这一看不打紧,她险些将匣子弄掉,眼睛睁得大大的,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丈夫手上?
这精巧匣子的正中央,仅放着半块滴血玛瑙,与她之前的那半块,刚好可以吻合在一起。那时候她才五岁吧,有一日蹦蹦跳跳到外头去玩耍,就遇到了满身是血的大哥哥,躲在金黄的油菜花里,倔强地压抑着哭泣。她找了山上的马儿草嚼碎了帮他止血,偷偷地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替他包扎,最后还因为担心他高热在山洞里陪了他几个时辰。大哥哥当时说她是除了娘亲以外第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说过他们一定会再相见,他们拉钩钩,她将玛瑙一分为二,作为日后再见的信物。
而这信物,如何会在他这里?她自己的那半块,如何不翼而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