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一早,莹莹被江柏松带出去玩,盛明封也支开了青眉和丫鬟,悄悄来到马房教胡兰悦骑马。
盛明封到时,胡兰悦已等在那里,现下占着他这副身子,她不再受心疾所苦,夜里睡得极好,早晨自然精神奕奕。
一见到盛明封过来,她便笑吟吟迎上去。今天天晴,但盛明封身披着一袭雪绍斗篷,将整个身子紧紧裹着,这身子畏冷的很,不披着斗篷会受不了。
见到他气色不太好,胡兰悦关切的问:“是不是昨晚身子不舒服,没睡好?”
盛明封隐晦的觑她一眼,敷衍的颔首。他总不能告诉她,约莫是因为昨晚两人共浴的缘故,昨夜他竟作了场春梦,那算是个恶梦,梦里两人并没有换回来,她蛮横的用着他的身子与他欢爱,他抵抗未果,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她身下,然后……他吓得惊醒过来,到现在还余悸犹存。
若是一直无法找到那圣诞礼物换回身子,那后果……他几乎不敢想象,他凝重的朝胡兰悦交代,“你晚点让曹方再派个人回侯府,催莫总管加派人手去找圣诞礼物。还有,我会再另写几封信给我几个朋友,请他们也帮忙留意。”
见他一脸担忧,她温言安抚,“你不用着急,这会距离过年还有好几日,晚点等表兄回来时,咱们也请他帮忙打探,他交游广阔,手底下人也多,说不得能打听到那圣诞礼物的消息。”
“嗯。”他脸色稍霁,“把马牵出来吧。”
马房的小厮已被她遣走,她牵出日前她骑的那匹马,蹬着马鞍爬上去,拉起缰绳,便要驱马儿走。
盛明封站在一旁叫住她,“等等,你要先轻轻拍拍马儿的颈部安抚它。”
她依言轻轻拍抚马的颈部,一边在它耳旁跟它商量,“马大哥,幸会幸会,你是我所看过的马里最好的,我相信你跑起来一定很威风,呐,咱们商量一下,小妹我呢不会骑马,待会儿若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别同我计较,再把我摔下去了,成吗?”
马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打了个响鼻,盛明封见她竟在讨好马儿,好气又好笑的看她,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纵容。
他接着再出声教她,“你持缰时要注意它的松紧度,不能太紧勒疼了马儿,但也不能过松,另外,操控缰绳的方向,就能左右马儿的方向。”
“我知道了。”她试着拉了拉缰绳。
让她练习片刻后,他再叮嘱道:“你记住,若是马儿躁动受惊时,你身子不要太过前倾,要用手拉住缰绳,身体微微后仰,蹬着马鞍,或是以声音喝止它,让马安静下来。”
胡兰悦赶紧记下他说的话,试着练习了一遍他所教的那些方法,才缓缓让马走起来。
马儿稳稳载着她走了好几步,她很欣喜,约莫是她适才轻拍它的颈子安抚住了马儿,她高兴的看向坐在一张横条椅上的盛明封,眉开眼笑道:“你瞧,它没再把我摔下去。”
看着自个儿那张脸因她笑得这般神采飞扬,盛明封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它这会儿只是慢慢走,你想骑着它奔跑,还要再练一段时日。”
“嗯,这几日我有空便会来练习,等学会后,就能带着莹莹一块骑马了。”听见她这话,盛明封心情有些复杂,他急着换回自己的身子,可那样一来,也许时间便不够她学会骑马。
罢了,若是这几日便能找到那圣诞礼物,他可以多忍受几日,晚几天再与她换回来,让她有机会能亲自载着女儿一块骑马;否则依她这病弱的身子,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怕是永远都无法如愿。
接下来几日,每天晌午,两人皆屏退随从,相约在马房后方的空地上练习骑马。几天下来,胡兰悦已渐渐能驾驭马儿,随着她的骑术从生疏到进步,两人也由一开始的疏离到熟稔。
十几日后,盛明封站在马房附近的空地上,看着胡兰悦将莹莹抱到马背上,莹莹欣喜得整张小脸红通通,一双圆黑的眼睛充满了惊奇。
他的眼神接着移向稳稳坐在女儿身后的胡兰悦,她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将女儿牢牢圈抱在怀里后,朝他看来一眼,眼里流露出明朗又灿烂的笑意,接着低头对女儿说了声。
“坐稳喽,马儿要走了。”
“好。”莹莹软糯的嗓音透着一抹兴奋和期待。
盛明封见她夹紧马月复,缓缓的让马儿在空地上徐徐踱步,看着她们母女,他心中盈满了一股说不出的情感,让他的心整个暖烫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着,待他和兰悦换回身子后,他定要载着她们母女一块骑马,以前他亏待她们母女的也会好好补偿,他不会让她们母女俩再遭受任何委屈,他要让她们此时此刻的欢喜之情能永远保持下去。
骑了一圈后,莹莹抬起小脸望向胡兰悦,脆女敕的嗓音问着,“爹,不能让马儿跑快一点吗?”
看着女儿那双欢喜得发亮的眼神,胡兰悦哪里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
“可以,不过要跑慢一点,这儿地方小,不能跑太快。”说完,她让马儿稍稍加快了些速度,在空地上小跑起来。
她虽已能操纵马儿,但毕竟习马的时日不长,又载着宝贝女儿,不敢太冒险,等过一阵子再更熟练了些,便能载着女儿到外头去遛遛了。
见马儿慢慢跑起来,盛明封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们,她虽已学会骑马,可到底不久,随着她命马加快速度,他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莹莹在马儿跑起来后,高兴得脆笑出声,“好棒、好棒,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见女儿这般高兴,胡兰悦忍不住应了女儿的要求,再提快速度。
见她越骑越快,担心她们的安危,盛明封急忙出声阻止,“够了、够了,快停下来!”
听见他的声音,胡兰悦慢慢放缓速度,勒停马儿,再将女儿给抱下马。
莹莹一下马,就飞奔到盛明封跟前,拉着他的手,小脸蛋眉开眼笑的说:“娘,骑马原来这般好玩,让爹爹也载您玩玩好不好?”
闻言,盛明封还来不及开口答话,就听见胡兰悦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啊,夫人请。”避开莹莹,她朝他眨了个眼,向他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多年来因着身子的缘故,她一直压抑本性,如今无须再顾虑心疾的事,令她不再忌讳的流露出原来活泼的性子。
盛明封看着她做出如此俏皮的表情,心里不知怎地一片柔软,没有拒绝她的邀请,提步走了过去。
胡兰悦有些讶异他竟会答应与她同骑,她原本只是想逗弄他罢了。见他已走了过来,她稍稍犹豫了下,心忖只是慢慢骑,她那副身子应当能承受得了吧。
见他提步要踏上马蹬,容不得她再多想什么,她小心翼翼扶他上马,再跨坐在他身后,用他那两条结实的胳臂牢牢环抱着他。
莹莹被青眉带着站在一旁看着,神色似比自个儿骑还要欣喜,小嘴笑得阖不拢,就连眼睛都笑得随起来。
“青姨,爹真的载娘骑马呢!”
“是啊。”青眉应了声,心中纳闷的想着,自打二爷来了家庙之后,就仿佛整个人都变了,对夫人和小姐好的不得了,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胡兰悦让马儿徐徐绕着空地慢慢走着,盛明封身子有些紧绷,他从来不曾这般被人圈在怀里骑着马,这是打从娘胎出生后头一遭。
胡兰悦也很紧张,用着别人的身子搂着自个儿的身子骑着马,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新奇。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些僵硬,明白对方大约同她一样紧张,胡兰悦在他耳边轻声道:“多谢二爷教会我骑马,否则今天我也没办法如愿载着莹莹一块骑马,你方才瞧见她笑得有多开心了吧。”
“以后我会载她一块骑马。”盛明封接着再说了句,“还有你。”
她一怔之后,眉目顿时柔了几分,嘴角噙着笑意。她明白经过这阵子下来,他已将她们母女俩放进了心里,能这般她已心满意足,万一她故去,至少还有他这个
做父亲的能护着女儿,如此一来日后她也能少为女儿操一分心。
她含笑轻声道:“二爷,莹莹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心肝宝贝,往后,希望你也能如我一样疼着她宠着她。”
“我会的。”他承诺,同时在心里悄悄补了句:我也会宠着你、纵着你。
刚带着女儿骑了一圈马回来,胡兰悦抱着已睡着的女儿,前来盛明封的房里,推开房门,就听见盛明封在喝斥曹方。
“这都找了多少天,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究竟有没有认真打听?”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圣诞礼物却仍毫无下落,即便已请托不少人帮着留意,却迟迟都没有消息,就连见多识广的江柏松听闻这事,也疑惑的表示闻所未闻。看着期限将届,盛明封自然心急如焚。
“夫人,咱们已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手,甚至还张贴了悬赏告示,可就是没有人听过圣诞礼物这东西,您能不能再多给点线索,咱们也好有个方向寻找。”曹方瞟了眼面前神色冷峻的夫人,莫名的觉得那神情有点神似自家主子。
说来也怪,在寻找圣诞礼物这件事上,一向不管事的夫人竟比主子还更关心,时常召他询问进展,奇的是,主子竞也嘱咐他,道件事全听夫人的吩咐。
更让他诧异的是,主子这段时日竟与夫人、小姐异常亲近起来,不若往日那般冷淡疏离。
他心中很纳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曾私下里向青眉打探,不想青眉也一样毫无头绪。
盛明封脸色阴沉,他自个儿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如何能给曹方什么线索。这一切的起因皆是那场荒诞离奇的梦,但这段时间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都未能再梦见那家奇怪的店和那名诡异的女子。
“我没什么线索可以给你,你继续让他们找,告示多贴几处。”他烦躁的挥手让曹方退下,待曹方转身要离开时,他陡然再叫住他,“等等,我想到一件事,你派人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一家叫人生贩卖店的铺子。”
“人蔘贩卖店?是蔘药铺吗?”
“不是蔘药铺,字是这么写的。”桌上刚好摆了一套笔墨,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当初在梦里见过的那几个字,写完,他将纸顺手递给曹方。
曹方颔首接过,出去时盯着那纸上的字,有些讶异,夫人这字怎么这么像主子写的?因顾着看那字,倒教他一时没注意到刚进门的胡兰悦,因此也没行礼,就这么走了出去。
胡兰悦倒是瞥见了他拿在手上的那张字条,和他脸上那抹惊讶的表情,她稍加思索就明白过来,怕是因为字迹的缘故。
曹方服侍盛明封多年,自然识得他的字,如今见着“胡兰悦”的字迹竟与他这么相像,自是吃惊,不过这事倒也不难解释,只消说她在临摹盛明封的字即可。
抬头,觑见盛明封愁眉深锁,知他是在担忧万一期限到了,仍找不到圣诞礼物,他就一辈子换不回自个儿的身子了。
眼下这副身子她是很满意,可让他委屈的待在她那副病狭殃的身子里,她也于心不忍。
将女儿抱到床榻上,为她仔细盖上被褥后,她走过去安抚道:“二爷莫急,还有几天的时间,说不得很快便能找到,且那女子说是要许你一个愿望,结果却将咱们俩给互换了身子,这事我怎么想都像是……”
见她话说了一半就打住,盛明封追问:“像是什么?”
“像是在捉弄你。”
他何尝不知那女子是在捉弄他,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眼下连人都找不着,他就怕那女子吃了枰砣铁了心,不找到圣诞礼物,便当真不将两人给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