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子一身常服挂在身上的时候——没错,挂在身上。
太子的衣服哪一件不是量的仔仔细细做出来的?这件常服料子还是崭新的,显然是不久才做好的。这才几天光景,堂堂太子的常服,竟然如此不合身。
她捧在心尖长大的孩子啊,竟然在不长的时间没瘦了这么多。
一眼看到太子,她心里那个念头就更加确定了。
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口问,太子竟然就将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告诉了她!
天知道,她那时候多么开心。
真是她的好孩子。
竟然早早地就调了江南的水军,借着海流的方向调兵。
这个法子真是难得!
“你尽管去做。”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与你父皇早已经恩情不再,自从沈氏接管了后宫之后,我就再也不想……—无—错—小说也不愿……好孩子”
太子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都是惊喜。
“去吧,好好准备,母后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想到这,她轻轻地闭了闭眼。
这个乱糟糟的后宫,她真是受够了。
沈氏,留不得。太子一旦得手,她第一个处置的,就是沈氏。
淑妃……给孝王一个封地,赏些个厨子美人,让他们娘俩远远的去过小日子吧。
其他高位分的,秦氏……刚刚生了皇五子。皇后抬手按了按眉毛,该拿秦氏怎么办。
她还是很喜欢秦氏的,只是秦氏的堂妹是武威侯世子夫人,而武威侯世子,是皇上的人。
承安侯对皇上,也是衷心耿耿呐。
秦氏和她的孩子,都留不得!
秦家,承安侯,武威侯——通通留不得。
后宫的人…大约就这么几个要担心的了。可最让她觉得不知所措的,却是皇上。
太子起兵造反的话,皇上怎么办?
自古兵戎相见,皇家争斗,没有不流血的。可皇上,皇上毕竟是太子的生父,太子一旦成功,未免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弑父弑君”的名号。
想想唐太宗!就算是贞观之治,也没办法掩饰玄武门之变的血腥。
皇后眉头一拧,心里的念头来回反复,却越想越头痛,偏这时候宫女来禀报,皇上来了。
皇后的心里陡然一跳,他……发现了?!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知道!太子刚刚走,他们娘俩之间说话,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
不可能的,皇上怎么可能会发现。
她的心口也开始痛了起来,皱着眉头,依稀看到皇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走了过来。
他还是一如当年,那么俊郎,只往那里一站,逆着光,就让她心动不已……
唉,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和儿子想着谋取他的江山,原也是对不住他的。她勉强支起身子,低了低头权当是行礼了。
皇上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递过来一张名单,上面画出了一个名字。
“欧阳沐?”皇后有些不明白,“诚意伯的嫡孙女?”
皇上点点头,“给孝王选妃,淑妃瞧过了,觉得她不错,毕竟你是嫡母,也来问问你的意思。”
皇后先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不知道。他当然不会知道!紧接着又心口一揪,这时候了,他倒是想起来,她是个嫡母了。
她这个皇后,还能再窝囊些吗!?太子新添了两个侧妃,她人都没见过,就送到太子寝宫了!虽说,虽说那两个女子是太子自己选出来的,可宴席的时候就眼巴巴地瞧见太子往上凑,可见不是什么诗书礼仪家出身的姑娘。
为了这事体,淑妃在皇后心里的地位,往下掉了好几个台阶。
皇上看在静静地看着她,声音难得温和地问起她的身体,“……可好些了?朕问了太医,说是旧疾复发,静养为好,江南正好贡了些年据说颇有疗效的养神丸,朕叫太医瞧过了,说是对症的,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
皇后死水一般的心境陡然波动了起来。
这个男人啊,她终究还是把心放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样稍一温言,她就几乎感动地哭了出来:“多谢皇上挂怀,臣妾的身子养了这些日子,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最近真是真是辛苦周妹妹操持后宫了。”
皇上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神,古井一般波澜不惊,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什么波动,“太子近来有些荒唐——”
皇后心里七上八下的,皇上这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这般……这般同她话过家常,果然,还是绕到了太子身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静听下去。
“你也莫怪淑妃驳了你的面子,太子那两个姜姓的侧妃,实在是因为……朕是知道的,太子往花园里一逛,就往东宫带回去了两个女人,宫女儿太监听的清清楚楚的,天还没黑就成了好事,淑妃只能先用了印,再派人来告知你。”
皇后心里一抽一抽的,似是有些疼了起来。
皇上继续絮絮叨叨地低声说,“淑妃向来懂规矩,你是清楚的。”
皇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妾身明白。周妹妹也是为了天家的面子。”既是如此,那将来便赏孝王和周氏一块好的封邑让他们就藩罢。
皇上终于看出来皇后眼中的神色了——不在意,毫不在意。
看来皇后……约莫也已经知道了太子的意图了。
她,支持太子。
他们母子,要一起来反他!
皇上面上笑的愈发温柔了起来,心里却怒不可遏。
“好生将养着吧。”他伸手握了握皇后的手,有些凉,他没再说话,而后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捏着床单,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似得,而后让宫人熄了灯,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却知道床帐子顶上正中央绣着和合二仙的花纹,旁边还错落有致地绣着仙鹤纹,鹿纹,蝠纹,一针一线的走势,她几乎都能默背出来。
皇上啊……你我夫妻一场,若是太子同你兵戎相见,侥幸得胜,我便与你同去罢。
既殉了情,又能替儿子担下千古的骂名。
第二天早上,细心的宫人发现皇后枕边有淡淡的盐渍。
又过了几天,伤势大好的裴顾捻着一张薄薄的信笺递过来给蕙芷看,蕙芷瞧了一眼,瞬间胆战心惊。
“京郊压兵数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