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景帝的突然到来与匆匆离去,卫萌萌还有很多疑点,首先,他对景天之事除了关怀之外竟毫无追查之意?难不成是为了顾忌什么而不愿去追,或是查到了什么但不愿公开而干脆不了了之,再者,他为什么要将立储的心思说与她听,是真的把她当知己还是怀疑她有为儿子争储之心?还有一点令卫萌萌更费解的是,这个老皇帝明知从前祥嫔的告发无实证,卫妃很有可能是蒙冤受惩的,却为何到了现在还是对她不冷不热,毫无复立贵妃之意?
“母妃,你又在想什么?”小包子见她眉头紧锁,突地打断她的思路,问道。
“我在想,既然皇帝心里明白卫妃从前可能是受了冤屈,应当已放下了对卫妃的成见,可为什么还不肯复立母妃的贵妃之位呢?这两日倒是来得勤,却又是不冷不热的。”
“皇帝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对卫妃的成见!<要知道卫妃的身份可是很不一般的。”
“很不一般?”在小包子的提醒下,卫萌萌稍加思忖,立刻心里亮如明镜,“难道是因为忌惮其母家势力功高盖主?”古时君王多猜忌,一旦臣下威望过重且深得民心,便害怕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胁,不是诛杀功臣,便是贬官放逐。卫妃的母家先祖便是有过从龙之功的,景帝未登基之前便与之四处征战,功勋卓著,若不是在景帝登基之时自请交出了兵符令牌,恐怕也难保其地位,如今的卫国公府依然名声在望,只是并未握有多少实际兵权,卫妃的父亲卫国公更是赋闲在家,只有卫国公世子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在军中领了个一官半职,但也是常年被派去边关平息西北战事,虽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至今也只是个从四品的宁远将军。
“算是吧,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父皇怎可能冷落母妃这么久,要知道他从前是很喜欢母妃的,而且还很喜欢我这个儿子。当然,他对我的喜欢更多的是出于对前任太子的愧疚和心痛。”
卫萌萌知道十一皇子景天出生于前太子叛变之后,景帝多半是将他当成是前太子转世了,以此来弥补对长子的歉疚。原来这位帝王是如此矛盾的心态,一边宠着爱子,又一边忌惮着爱子的母亲。
“他既如此忌惮我,刚才又为什么要与我说着那些心理话?”
小包子瞅了卫萌萌一眼,答道:“还能有什么,父皇当然是想看看母妃你的反应喽,看看你有没有想与杨淑妃一争高下之意,甚至想要看看你是否也有为儿臣争储之心。幸好母妃你答得顺他的意,不然,我们可就要遭殃喽!”
“原来真是如此。”问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她有无觊觎后位之意和牵涉党争之心,可能这位帝王永远也想不到从前的卫妃却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才参与到党争之中去的,思及此,却有些后怕,转而问小包子道,“我是答得顺他的意,可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你就不怕这位心思深沉的皇帝会怀疑你也有野心吗?”。
“母妃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野心,说出去谁又会信呢?何况我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是的,卫萌萌也知道儿子年纪小便有这样一个优势,她那日叫白珠将偷听她们的话转述给杨淑妃便是这个意思,即使杨淑妃听信了再去皇帝面前告状,想必皇帝也应该不会太相信,因为一个小孩子不可能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即便是说了也是意言无忌。再说了,一个嫔妃在皇帝面前去告另一个嫔妃与皇子的状,那终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特别是对于一个多疑的皇帝来说,很有可能搞不好就弄巧成拙。
卫萌萌这样一想,便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也是,这个皇帝还是很喜欢你的,应不会如此猜忌你。”不过,一想到那个白珠,好像自那日与她密谈之后,就不见这丫头的踪影了,难不成策反失败的那个人就是她?如若真是如此,那她必须要知道这丫头对杨淑妃说了什么?
唤来了守在暖阁外的凌云,卫萌萌便问道:“这两日,你有见白珠有何异动吗?”。
凌云神色一凝,欠了欠身:“正想禀报娘娘,白珠这一次按娘娘的吩咐重新回到正阳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奴婢想,白珠怕已是不得淑妃的信任被密秘处决了吧!”
“杨淑妃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白珠若是被处决了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我想,这丫头为了保命应该不会……”
“娘娘,白珠回来了!”晓寒突地闯进暖阁,神色凝重的打断了她的话,随着她这一声叫唤,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白衣丫鬟走了进来,一见到坐在贵妃塌上的卫萌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您可要救救奴婢和奴婢的家人啊!”
“怎么回事?”卫萌萌蹙紧了眉头。
白珠答道:“淑妃娘娘说奴婢已是娘娘您这边的人,对奴婢严刑铐问,奴婢不得已才将娘娘告知奴婢的事情供诉给了她,来骗取淑妃娘娘的信任,还望娘娘恕罪!”
“那你都说了什么?”卫萌萌的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问。
白珠再次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了三声“娘娘恕罪!”,才抽泣着答道:“奴婢说了,十一殿下有争诸之心,还说了……娘娘会借越王之手打压晟王殿下……但是,娘娘也说过的,无论奴婢听到什么都可以全部告诉淑妃娘娘以求自保,奴婢亦愿意将淑妃娘娘的事情全部告知娘娘,还请娘娘饶了奴婢!”
卫萌萌本来已气得站了起来,听到这丫头如此一说,倒是无语反驳了,也的确是她让这丫头向淑妃回禀所听到的任何话语,未料这丫头竟如此“实诚”,居然连这些话都说了,而更让她有火发不出的是,这丫头还能如此坦然的又将禀报杨淑妃的话又全都回禀了她。
真不愧是搞间谍工作的,心理素质格外的好啊!
卫萌萌在内心里感慨了一句,冷着脸沉默了良久,才轻叹出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婢多谢娘娘开恩,奴婢多谢娘娘开恩!”白珠得令后,欢喜的提起裙裾退下去了,只是那状态分明就跟没受过刑似的,不过刹那间,她自己似乎也反应过来得意忘了形,才又装作一瘸一拐的走了。
凌云见状疑心大起,欲要去追,卫萌萌拦住了她。凌云不解道:“娘娘,你明知道这丫头施的苦肉计,佯装受刑来骗取您的同情和信任,为何……”
卫萌萌微微一笑:“说白了,这丫头就是为了保命,所以才想出了这种两边讨好的法子,也亏得她有这个胆量!”对于这种胆量,她还是由衷的佩服的,“也罢,就由着她去吧,我总不好真的杀了她,难道还要留下一些把柄再给别人一次告发的机会吗?”。
“娘娘说的对,是奴婢考虑不周,只是若任由着她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凌云还是有些担忧的问。
卫萌萌神色一凝,想到这个白珠潜伏在这里这么久,是否已经知道了从前卫妃与越王私会的事情,又是否已将此事告诉了杨淑妃?
倘若杨淑妃已知道了此事,那么她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可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却又太风平浪静了!
也或许从前的卫妃行事隐秘并未让宫里的任何人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徐贤妃在碧波池假山后提醒她的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娘娘……”
在卫萌萌绷紧了心神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凌云唤了她一声,才将她的思绪打断。
“白珠……”她闭目想了想,似在作取舍难定的挣扎,最后,她还是说道,“还是留着她,必要的时候,借杨淑妃之手杀了她,但念在她还有传话的用处,暂不动手!”
“是,娘娘!”凌云与晓寒齐声答道。这时,凌云向晓寒示意了一个眼神,晓寒方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递于卫萌萌道:“娘娘,这是奴婢们整理出来的紫宸宫所有宫婢与太监的资料,请娘娘过目!”
卫萌萌接过卷轴,翻开大致扫了一下,心中略微一顿,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小应子,从前是给惠妃娘娘办事的?”惠妃是越王的生母,平时总喜欢独来独往,深居简出,似乎与宫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交好,也不爱争宠,就连儿子的事情也少理会,据说皇帝就喜欢她这样的与世无争。是不是真的与世无争,也许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卫萌萌冷冷一笑,吩咐凌云道:“再好好查查这个小应子,看他近日来都做了些什么?”
“是,娘娘。”
“都退下吧!本宫也要休息一会儿了!”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没有想明白,卫萌萌的确觉得有些累,便干脆闭目养神,斜躺在了贵妃塌上。可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丫鬟在暖阁门外敲门:“娘娘,奴婢嫣红有事禀报!”
晓寒闻声,忙道:“娘娘疲惫,正待午睡,不如让晓寒打发了她去!”
“不用,让她进来!”卫萌萌陡地睁眼,心神也跟着一紧,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再错过任何事情。
在晓寒的传唤下,嫣红打开暖阁的门走了进来,不过几步,便欠身道:“禀娘娘,尚功局的陈司珍说新制了一些钗簪玉饰,特来送给娘娘检查!”
“尚功局?陈司珍?”卫萌萌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只觉好熟悉的名字,也是了,中秋佳宴将至,杨淑妃交给她办理珠玉宝货展的差事,她已安排尚功局的人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