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包子便抱着满满一袋的竹签回到了寰宇殿,不仅如此,他还将晓寒、凌云以及嫣红、巧香等丫鬟都带了过来与白珠对质。
小包子将那一袋竹签递于景帝,仰着小脸,眸光清澈澄明,脆声道:“父皇请过目,这些都是儿臣平时练字所用!”
皇帝接过那一袋竹签,先是诧异,接着便极目倾神贯注的将那竹签一支支瞧了起来,竟似发现了什么至宝一般半响都停不下来,又仿佛不敢置信,转眼对小包子问道:“天儿,这些都是你写的?”
小包子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在满座惶惑揣测不已的看着这对父子时,景帝念道:“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
景帝还未念完,小包子又接道:“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
卫萌萌听罢直流冷汗,这个时候,小包子竟然将谏太宗十思疏给搬出来了,这风头可出得不小,却与自己的事儿八杆子打不着啊,不过,当这对父子俩将这段话对言完毕,在场的宗亲们脸上都露出了惊赞和愧然之色,恐怕这番话就是朝中重臣与皇室宗亲都没有对皇帝说过吧!而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也难怪皇帝会这么偏爱他了!
听到这番对话的越王更是心中忐忑不安自危了,不过,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绝不能因为父皇对天儿的一番夸奖便到此结束。
“父皇,儿臣平日里练的什么字是小,父皇是明君,当以慧聪明断是非,现在却有人却拿这样的竹签来指证母妃与人有私,且不说母妃是否有应邀取得这样的竹签,就是有,那上面又怎么可能明明白白的写上湖心亭三个字,而且还让这丫鬟偷了去作为证据,难道母妃会这么愚蠢不将此证据毁灭掉吗?”。小包子说到这里,望着皇帝停顿了一会儿,又十分委屈的说道,“昨夜父皇在湖心亭所见到的明明是别人,而并非母妃,奈何连这样的事情也要赖到母妃的身上!”
“那是因为卫妃娘娘先得知了淑妃娘娘要去湖心亭查探的消息,所以,才会故意设此陷阱让淑妃娘娘去扑了个空的。”白珠还在争辨。
“淑妃娘娘何以得知我母妃要去湖心亭?”小包子紧接着逼问,“难道是你向淑妃娘娘告知的吗?这么说来,你便是淑妃娘娘那边的人了喽!”
这一问让白珠脸色惨白,忙低下了头去,此句更是关键,明摆着,白珠虽是紫宸宫里的人,实则却是为杨淑妃办事的,是杨淑妃故意设此局来构陷卫妃。
此时,皇帝又将疑赎的目光扫向了杨淑妃,而杨淑妃也目露忧惧之色,忙跪在了他面前,装作十分无辜道:“陛下,白珠原是服侍过臣妾,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白珠还服侍过太后的,太后可以为臣妾作证,太后关爱卫妃妹妹,将白珠赏给了卫妃妹妹,那之后,臣妾从未使唤过白珠了,她现在绝非臣妾的人呐!”
这时,白珠也急了,忙又改口道:“定是奴婢揣摩错了卫妃娘娘的意思,并非是她要去湖心亭,而只是十一殿下一时兴起所写的这三个字而已。”
“嗯,天儿的字迹确实与景誉十分相似。”皇帝接了一句,然后十分厌烦恼怒的看了白珠一眼,“不过是一个奴婢,却以如此歹毒心机陷害主子,拉出去杖毙!”
皇帝一声令下后,白珠已是慌得六神无主,五脏俱裂,急着又大声高叫:“陛下,奴婢还有证据,可以证明十一殿下非陛下亲生之子!”
这一句惊叫更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让整个大殿都肃然冷煞起来,皇嗣关系江山社稷,尤其十一皇子更是皇帝最疼爱的一个,若是身份惹人质疑,让世人诟病,那对皇家尊严是极大的侮辱打击,连裕亲王都有些坐立不安甚至不知所措起来,而恭亲王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泰然自若的样子。
卫萌萌与小包子景天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了,没想竟是白珠最先给指了出来,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这时,苏婕妤也接道:“臣妾虽在卫妃姐姐之后入的宫,但也听闻卫妃一入宫承宠便得龙子,怀胎八月便产下十一皇子,虽说那时东宫发生判变,惊扰了卫妃姐姐,但卫妃将门出身,体质较其他姐妹们都要好,何以受不得惊吓,况判军也未杀到她的明玥宫里去,所以,卫妃姐姐这一胎很有可能就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她早已在入宫之前就与情人私相授受,结下露水之缘。”
苏婕妤话一说完,皇帝阴着脸看了她许久,然后便是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不仅是因她指责十一皇子并非他亲生,而是深深的戳中了他内心的伤疤,十一皇子降生的那一年,他同时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妻子文德皇后以及最爱的皇长子景宇。他本无意于废黜太子,只是可惜,父子二人都遭了奸人的离间之计,才闹得兵刃相见的地步,太子事败后挥剑自杀于他面前,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死前只说了一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既然父皇要给儿臣安上一个判臣的罪名,那便如父皇所愿罢!”
“陛下打臣妾也好,恨臣妾也罢,但臣妾一切都是为陛下着想,不得不说出实情来,连刚才徐贤妃都说卫妃入宫之前在长公府上一支雪花剑舞,引得许多金陵城的世家子们都去求过亲,这其中应该也有几位皇子殿下吧?臣妾知道南佛寺的圆通法师预事推测灵验得狠,不如请了他来,为陛下分辨真相!”
杨淑妃也接话道:“陛下,臣妾最近也听说南佛寺里一尊佛像脚下出现一块上古通灵奇玉,听说可以用为滴血验亲,不知……”
她话一说完,看到皇帝转身过来的疑赎猜忌之色,便止了话软下了身子,原本她是打算将那验亲石先拿出来鉴赏一番,再让几位宗亲们试试它的奇效,不料这卫妃母子如此巧舌如簧,几次争辨都占了上风,反而让白珠差一点将她也供了出来,幸好这丫头识相,知道自己全族人的性命此刻都握在自己手中。
晟王听到杨淑妃之言,终于是忍不住了:“母妃怎能信那些民间谣传,不过一块玉石,如何能验得血缘之亲?”
越王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五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丫头和苏婕妤不是指证我和卫妃有私么?那不妨就让那圆通法师带了那块奇玉来此验一验,我倒要看看,那奇玉是否真有此功效?”
许惠妃也接道:“此事关系到臣妾的皇儿清白,臣妾也希望陛下能允准一验。”
晟王无言以对,但心中已微感不妙,他是知道自己这位皇兄和卫诗研的前缘关系的,可这位皇兄却似一副淡定从容仿佛早有准备的样子,再想起昨夜之事,他分明是想贼喊捉贼反咬他和诗研有苟且之事,只可惜目的没有达成,那么他现在又是想唱哪一出?
晟王心中有疑,卫萌萌听到越王言至此,心中已是明了,原来闹了半天,他就是要让杨淑妃自己亲自将那验亲宝玉的事说出来,让她们自己先笃定此玉的功效是认可了的,并无虚妄之说。
现在,连恭亲王也开口道:“皇兄,臣弟最近也听闻南佛寺里有出现这样一块宝玉,也曾和世子景文一起去南佛寺里一观,并将我们父子二人之血滴在了那宝玉之上,竟见两滴血渗入宝玉之中,相互吸引,并相融在一起凝为一颗殷红剔透的血珠,甚是美观,若非圣物,臣弟真想花重金买下,只可惜,南佛寺里的高僧说,此玉承应天命,理应天子所有,故而,臣弟不敢独占据为己有。”
“当真有此奇玉,那朕便也要瞧上一瞧了。”话题转到了一块奇玉之上,皇帝对于苏婕妤的恨怒也暂缓下来,又有些许疑虑些许心疼的将景天拉了起来,并叫卫萌萌起身,说道:“既身清就不怕这些验证,朕这便叫了那南佛寺的圆通法师携玉而来,你也一起观观奇象。”说罢,便挥手让身边的太监传了人来,领命去了南佛寺。
“父皇当真信那宝玉可以验亲?儿臣可是头一次听说,血可以融于玉中。”小包子景天睁大着天真的双眸,望着皇帝问道。
“父皇也是头一次听说,所以才要一见。”皇帝也笑着接道,“天儿不怕,你是父皇的皇子,父皇定然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儿臣也愿意相信父皇,可儿臣却不太相信验亲宝玉之说,倘若儿臣之血与父皇之血不能相融于宝玉之中,父皇当真要杀了儿臣么?”小包子又以天真而执拗的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