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蜜橘!”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毁了她这一辈子,成为她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痛恨。
一时浓浓的恨意笼上心头,卫萌萌冷冷的注视着这个笑得极雍容华贵的俊美男人,可这男人不以为然,仍是温柔的注视着她,毫不避讳的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展现着他对她的宠溺。
“还愣着干什么?坐在为夫的身边,为夫也让你来听一听这些名士们都爱谈些什么。”他笑眯眯的说着这句话时,眼角的余光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斜对面的卫玠,好似在警告她一般。
卫萌萌心中一怔,又颇有疑虑,越发看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了,前一天他还说诸王向他索要她令他心中十分为难恼怒,今天居然就将诸王都请到了府上来,又故意在众人面前对她表现得如此温柔殷情,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满足他便是!
于是,卫萌萌也笑了起来,她笑得无比媚惑,这样的笑容,从前卫玠与王平子都没有见过。
她好像变了,从前的她是多少英姿飒爽、自信开朗而且还很率真随性,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现在的她眉眼之中多了一份冰冷的沉淀,而且似乎比从前更加明艳娇媚,那是她变成妇人之后由内而外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的夭娆媚惑,而这种媚惑基本上能让所有的男人为之倾心为之靡醉。
她提起裙裾,双膝一弯。也缓缓的跪坐了下来,她坐在成都王的身旁,侧影对着众宾客,纤长的螓首悠悠抬起,随着她红艳欲滴的樱唇慢慢向成都王手中的蜜橘靠近,她袅娜的身姿也呈现出最撩人的姿势,这种姿势直让堂中的宾客血脉贲胀,无论多么自制的君子都有些难耐起来。
那姓萧的公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直至双眸圆瞪,鼻中还不由自主的淌下粘绸的血液来!
卫萌萌看着成都王。看着他眸中的一抹笑意。张开樱唇,将他手中的半个蜜橘都含到了檀口中去,可就在蜜橘入口时,她蓦地将银牙狠狠的一咬。便将成都王的食指咬进了口里。她咬得够狠。直至一股腥甜味流进自己的咽喉,可是这个男人却合上了眸子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堂中的宾客们见之更是讶然,美人如毒如狐。真的是就算被她咬上一口也是甘愿么?
卫萌萌见他除了眉宇微皱表情还是那么闲适自然,顿觉无趣,便松开了口,这一松口,她才发现他那半根手指都快被他咬断,他竟然连呻都没有申吟一声。
可怕!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怕!
“这密橘中又有多少五石散的份量?”卫萌萌端坐了身子,将口中的密橘吐在一玉盘之中,问。
成都王笑了笑道:“无。”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是连在座的诸位名士们也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看见他那根食指已变得血淋淋的了,没有断成两截已是万幸了。
王平子忍不住低笑出了声,可就在他笑出声后,成都王却说了一句:“诸君不要见笑,本王的王妃虽然性子烈了一点,但是和她在一起,你会发现,每天都是精彩的一天,乐趣无处不在。”
卫萌萌瞪大了双眸,她怀疑这个男人一定有自虐倾向。而很显然,在坐的这些宾客们也在强忍着即将要发出来的笑声,毕竟都是名士,时刻保持儒雅的风度万分重要。
卫玠的脸上自然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在他心里,从见她的第一眼起,除了痛,还是痛。
而齐王、长沙王、河涧王、东海王也是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各自心怀叵测。
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恐怕并不是那么好驯服,也亏得这成都王受了虐还这般欢喜,当真是美色所惑也,美色所惑也!齐王心中这般想着。
而长沙王与河涧王却心中忖道:上一次这个女人所献的计策果然管用,他们唆使大臣们诱赵王登基之后,果然民心不稳,讨伐赵王的号召受到众臣们的拥护,于是三王随齐王的军队进攻相国府,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将赵王司马伦给赶下了台。如此有貌有智的女人若不能收为己用,实在可惜!
东海王却是心中一片得意的笑,他就是来看热闹的,看几位王爷如何因这个女人兵戎相见!
“古之美人,以诗书为心,琴棋通之,不知嵇氏阿瑶的琴棋书画如何?”齐王司马冏忽然问了一句,他竟然唤她嵇氏阿瑶,而不是成都王妃,很明显的便是不把成都王放在眼里。
成都王闻言,也连忙侧首凑到卫萌萌耳边,问道:“对了,爱妃,他们想看你的才艺表演,不如你就满足一下他们欣赏美人的好奇心,如何?”
卫萌萌听他这一言,心中更是疑惑了,让她当着这么多名士的面表演,若是表演得不好,丢他的面子,若是表演得好又势必会加重诸王强夺她之心。这个男人到底想将她怎么样?是送人还是将计就计也拿她来作为挑拨诸王的棋子?
“我不会弹琴,也不会画画,写的字也不漂亮,棋艺更是连你也下不过,你让我表演什么?”
卫萌萌冷冷的丢出这一句话,私毫不在意那些名士们诧异而嘲笑的目光。
成都王却还是不以为然,温柔的问道:“那爱妃都会些什么?”
“除了生孩子,我什么也不会!”卫萌萌干脆丢一丢他的面子,语气铿锵而果断的回答。
这一句话差点又引发哄堂大笑,然而,成都王一张微笑着的脸仍旧没有变色,他既不觉惊讶也不觉丢面子更没有半分恼怒之色,而是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还很高兴的说道:“不错,有进步,能生孩子很不错了,爱妃值得嘉奖!”
这下子,就是再能忍的人也无法克制的笑出声来了,满堂中的人除了卫玠一脸的忧色,卫萌萌一脸的惊愕诧异,成都王满面春风的微笑,其他人都捂着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闷笑。
而就在众人忍俊不禁的闷笑时,卫萌萌忽而站起了身。用那英气而灵媚的目光一扫众人。她那目光一扫,许多迎上她目光的人禁不住又觉得身子酥了一半。
她看了成都王一眼,再次怀疑这个男人今天十分的不正常,他心里一定有毛病!
不过。丢他颜面事小。丢自己颜面事大。她还是要正一正自己的名声,将这些名士们对她的嘲弄给堵回去,不然明日的京洛。茶楼酒馆之中谈论的就是她的笑话了!
于是,她缓缓迈开步子,姿态曼妙的走向了厅堂正中,木屐又在地上拖出轻快的妙音,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般走路的姿势又让有些人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了垂涎的光芒。
“琴、棋、书、画,我自然是比不过诸位才华横溢的名士,若是诸君实在是想看我的表演,那就舞剑一曲,让各位名士品评,又有何妨?”
她话还未说完,许多士子们已开始激奋了,因为他们发现不管这个女人表演什么,只要听她说话,看她说话时眼梢眼角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媚意,那都是一种享受,极其愉悦的享受。
看到众人的反应,卫萌萌又将目光投向了成都王,笑道:“还请王爷赐剑!”
成都王眼神微眯,眸色之中不知流转着何种意味的光芒,他命人取了把宝剑来,丢给卫萌萌。卫萌萌凌空抓来剑柄之后,又道:“我要鼓声、琴瑟伴奏!王爷,请唤一乐队出来!”
言罢,她又道:“曲谱也要按照我说的来!还请王爷赐笔墨纸砚!”
见她这番自信而爽朗的神采,众人的好奇更甚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似的等待着这个女人会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待婢女阿婧端上纸墨笔砚之后,她便在一绢布下画下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她的毛笔字的确不怎么样,但是那些凌乱而整齐的符号却是加重了众人的好奇心。
而她将这些符号画完之后,却是拿着绢布缓缓的走到了卫玠的面前,此时的卫玠已是心潮澎涌,但却不敢说出一句话来,直到卫萌萌将绢布递于他,恭谦礼貌的请求道:“烦请卫公子按此曲谱奏乐!”
原来是曲谱!可是在坐的名士们也是懂乐之人,却没有谁能看得懂她的曲谱,难道这位卫公子能看得懂么?
众人还在思忖着,只见卫玠接过“曲谱”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于是,那些心存疑赎的人只得羞愧的在心中默念道:只怕是自己学艺不精,才看不懂这高深的曲谱罢了!
而成都王见卫萌萌走到卫玠面前时,眸中的光芒闪了闪,已是异常的阴冷冰寒。
一队乐姬走了出来,其中最前面的一位手中抱着一架古琴,其余的都怀抱琵琶或鼓瑟。
卫萌萌将那古琴接过,然后送到了卫玠的面前,四目暗自传神之后,卫玠便拨起琴弦,按照曲谱上奏了起来,而她也缓缓退到堂中,玉手如雏燕凌空,持剑而舞。琴声动人,舞姿勾魂。
这是他们不曾听到过的琴声,不比那些靡靡之音,却是有着警醒人灵魂的激越铿锵,曲音伊始,众人便颇有些震惊陶醉于其中,接下来便是嵇瑶的舞,那也不曾是他们所见过的舞,舞姿翩然灵动却隐含宛若冲锋陷阵般的傲烈之风。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如同掌上飞燕,曼妙的身姿迎风而立,衣带飘摇间,她媚惑的神情中又渐渐透出一种凌厉的霸气,她的动作说不上有多柔缓,可是那一舞一剑无不演绎着动人的风姿,那样玲珑的曲段,那样柔中带刚的妩媚风情,以及那摄人心魄的眼神,哪怕是微微的一声喘息,都叫堂中的人心神俱荡,迷醉不已,有的人甚至面红耳赤,浑身酥软起来。
可是她的目光好像从来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甚至连成都王也不曾。
只有王平子知道。她会在某一个刹那,不经意之中,将目光照射向卫玠,她依然对卫玠有情。
饶是王平子常往风月场所,也见多了温香软玉靡艳风情,却都没见过如她这样的,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女人美而且还可以当朋友一般结为知己,可也没有想到她能美到这种程度!
如此倾世之姿,注定会给她带来祸端,又为之奈何?她这样的女人也注定了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士族子弟可以拥有的。即使暂时拥有也势必会被他人夺去。
可怜了叔宝求不得之苦。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剑舞作罢,她又吟了这一首诗,虽是借这次表演念出来,实则也是念给卫玠听的。
可她这一舞一诗却是让这些士家子们痴迷的同时脸现愧然之色,余音缭乱后的好半天,才有人开始拍手叫绝:“王妃果然乃惊世才貌,我等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
齐王冏、长沙王、河涧王和东海王也尽皆脸现痴迷,呆若木鸡。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成都王忽然打破沉寂,问道:“爱妃刚才的那一舞叫什么?”
卫萌萌本来很不想说,因为她作这一舞的初衷是想要给这里的人一个警醒,可是这一舞的过程中,除了卫玠与王平子,她看到的却尽是一片腐靡的痴艳之色,也难怪西晋将亡气数殆尽。
“秦王破阵乐!”她的这一回答顿时让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有了惊异!
也只是片刻的惊异之后,堂中又恢复平静。
这时,成都王又向她招手道:“爱妃的舞甚美,过来,到为夫怀里来!”
卫萌萌又是一怔,到他怀里去?你是在逗比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到你怀里去?
但见他一脸的肃然,她又只好抬起脚步,很轻缓的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把手给我!”他又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微笑着看着她。
卫萌萌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也只得将手伸了过去,可就这么一伸,便被他狠狠的一带,她整个人随之倾倒,便不偏不倚的躺在了他的怀中。
“连为夫都不知道,爱妃的舞姿原来这么动人,诗也作得不错,可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什么都不会呢?”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这么耍你的夫君真的很好吗?
“王爷……”卫萌萌很想说,王爷,你当着这么多士家子的面当众喧yin不好,可是她才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便听到男人一声怒喝:“叫夫君!”
卫萌萌一愣,呆呆的望向了他,此刻她心里想的是,这个人今天如此反常一定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谁知,他又微微的笑了起来,以低喃般的声音道:“爱妃真是百看不厌!你刚才连唤了我几声王爷,而不是夫君,为夫很不高兴,琢磨要对你小施惩诫才好,让我想想应该罚你什么呢?”
他说着,让婢女阿婧倒了一樽酒过来,卫萌萌见之连忙道:“我不能喝……”她本来想说,她怀有身孕不能喝酒,可是话还未说完,男人便自饮一口酒堵住了她的嘴。
酒渍顺着她华美如玉的腮边溢了出来,众人见罢又是一阵痴迷荡漾,尤其这女子被碾压住嘴唇的嘤吟以及她那娇躯微微扭动的姿势都让他们这些男人们体内的渴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
齐王、长沙王、河涧王更是黑了脸色,他们心里已很清楚的知道,成都王这是在告诉他们,此女亦是他心尖上的人,谁想要从他手里夺去都不能!
好半天成都王才离了她的唇瓣,被酒水呛住了喉咙的她才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她咳嗽的时候,成都王还轻轻的用手拍着她的胸脯,再一次将双臂一紧,将她紧搂于怀中。
“你干什么?”你这是在炫耀么?卫萌萌怒目瞪视着他,他却笑了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堂中已不能自持露出yin邪之色的萧公子,问道:“萧公子觉得,你那幅画卷可有画出本王王妃的十分之一?”
那萧公子连忙收回了失魂落魄的思绪,结结巴巴道:“在下惭愧,今日亲见王妃之姿,才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绝世,在下拙作,恐还没有描摹出王妃神采之十一!”
“王妃乃本王之妻,绝非供人赏乐之姬,萧公子未经本王允许而将王妃画卷献给他人,意欲何为?”
成都王声色俱厉的这番说话,顿时让那萧公子铁青了脸色。
“萧公子乃是士族之人,恐怕这才能与德行都要重新考量了才行!”成都王又如此说道。
这一句话顿时让堂中士人大汗淋淋,要知道一个名士的声望有多么的重要,现在成都王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并评其德行有问题,那么这位萧公子以后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正当萧公子双退发软就要倒下去时,成都王又笑着将目光转向了卫玠,十分恭谦有礼的说道:“拙荆多次赞誉卫公子惊才绝艳,不但琴艺出神入化,口才极佳,而且诗书棋画亦是无一不精,冠采绝伦,不如就请卫公子将王妃今日的舞姿给画下来,本王愿意花万金买你一画。”
他话音一落,卫玠自然是错愕的傻了眼,眸中隐隐流光溢出,而卫萌萌更是愤怒的想要发问,却又被他重重的一吻给堵住了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