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韶这一番话说得楚天一哑口无言,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低估了古人对待女人有多严苛。
“总会有男人不计较女人不是处子之身吧?”楚天一不死心地问。
萧韶淡淡地讥讽一笑。
“你听过前朝的一桩奇冤案吗?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两人,新婚之夜,新郎发现新娘子不是处子,顿时大为生气,第二日就写下休书,将新娘子送回娘家。新娘子其实并未失贞,只是她长年帮父母辛苦工作,必须攀山越岭,采集药草,在一次意外中造成了体内撕裂伤,才会让新郎官误会她已失贞。新娘子被送回娘家,不愿让父母跟着自己受辱,便悬梁自尽了。她的父母为女鸣冤,恰逢一位精通医理的父母官,便派了仵作验尸,最后才证明她确实是被冤枉的。但那又如何?斯人已逝,香魂已远。”
萧韶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众口铄金。很多时候,人的口舌比刀枪还伤人。对于女子来说,一个体面的身分,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我很感激你给筠儿这个体面风光的身分。这样,哪怕她日后和离之后再嫁,也有很好的理由和借口。”
萧韶说话时,一直专注地盯着楚天一的眼睛,他的桃花眼在烛光下显得越发深邃。
楚天一被他宛如深情的目光看得心头小鹿乱撞,身体在被子下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才喃喃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她也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下子别人就不会再怀疑我的身分,我也能把安王世子的位置坐得更稳固。彼此互相帮忙,没什么好言谢的。”
萧韶笑着说:“对,互惠互利,我们都是赢家,所以你也不必感到不安。”两人的眼神在烛光之中静静地胶着在一起,谁都不再说话,卧室瑞安静下来,偶尔只有灯花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在几天之前还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却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此时更躺在同一张大床上,楚天一深感缘分之奇妙。
夜来灯花结双蕊,良辰美景怎可辜负?
也不知道是谁先有了动作,楚天一和萧韶两人越靠越近,当他们的鼻尖相抵,鼻息相闻时,萧韶忍不住主动揽住了楚天一的腰,触感让他略微吃惊,楚天一身着男装时看起来高挑精悍,谁知腰肢竟是出奇的纤细。
萧韶的心怦然而动,嘴唇忍不住向楚天一那双嫣红的唇瓣压过去,就在他快要吻到她时,外面却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少爷?少爷?您安歇了吗?王爷有事请您立即去前院一趟。”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紫柳焦急的声音。
楚天一和萧韶听到敲门声时就立即分开了,楚天一翻身坐起,迅速穿戴好衣物,回头对萧韶低声说:“你先休息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身处南疆边城,经常会有紧急战况出现,楚天一有原本身体的记忆,所以对此并不惊讶。她只是没想到在她的大婚之夜也会发生状况,这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万一军情紧急,她的懈怠和马虎都可能为朝廷带来莫大的损失。
楚天一正准备大步朝外走时,却发现萧韶也已经迅速穿戴整齐,这次他换上了男装,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说:“外头一片漆黑,我陪你过去。别人要是问起来,我是你的大舅子,又有纯郡王的身分,也不算太突兀。”
楚天一担心楚玉并不想让萧韶接触南疆之事,但是面对萧韶的好心,她也不便拒绝,便想等见了安王爷后再趁机行事,因此默许了他跟上来。
紫柳在前面为两人掌灯,夜色下的安王府宁静而端肃,花木扶疏,影影幢幢。
当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前院的客厅时,楚天一已经一手心的冷汗,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楚天一,要适应安王府世子的贵重身分和职责,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的脚步刚踏进客厅的门槛,一个人影就朝楚天一扑过来,原本的楚天一虽然功夫弱,但现在的她却还未完全适应,一个愣神,萧韶已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同时伸手挡住了扑过来的人影。
那是一名柳眉杏眼、五官艳丽的年轻女子,她身着直领靛蓝上衣,上衣边绣着精致的花纹,还点缀着宝石、珍珠、贝壳等饰品,穿着湖蓝色的裙子,头发扎成圆髻,上面插着骨簪,典型黎族少女的装扮。
“乌……乌天雅?”看清楚这个姑娘的面孔时,楚天一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些画面,是原本的楚天一在黎族聚居地与这个姑娘载歌载舞的情景。
乌天雅听到楚天一说出她的名字,顿时欢天喜地,又想扑到楚天一怀里,却依然被萧韶挡住,她不高兴地瞪着萧韶,问:“你是谁?走开!我要和世子在一起!”
萧韶虽然不清楚她是什么人,但她看着楚天一的眼神却让他本能地反感,所以他一直护着楚天一,寸步不让。
乌天雅见楚天一和一个男人紧靠在一起,不由生气地跺脚。
“楚天一!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你真的成亲了吗?这个男人又是谁?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不会饶你的!”
楚天一安抚地拍拍萧韶的手臂,然后离开他的怀抱,走到乌天雅面前。尽避她略有些困惑,仍面带笑容地说道:“乌姑娘,远道而来,想必一路辛苦,请先坐下喝杯茶,我们再慢慢谈。”
但乌天雅脾气火爆,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她上前一步想抓住楚天一的手臂,却被萧韶再次伸手拦住,乌天雅顿时怒了,抬腿就向萧韶的胯间踢去,萧韶立刻灵敏后退,乌天雅紧跟着欺身上前,伸手袭击他的心脏部位,萧韶再次抬手招架,两人在宽敞的客厅里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情况瞬息即变,楚天一纳闷: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好歹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再打也不迟吧?不提乌天雅,怎么看起来颇沉得住气的萧韶也说打就打?
乌天雅和萧韶边打,边生气地问萧韶:“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和楚天一?”萧韶却不理她,而是转头对楚天一说:“在南疆这个地方,你绝对不要让这些本地土族近你的身,更不要让他们触模到你。南疆多毒物,他们又擅长各种蛊毒巫术等等,一不小心就可能着了他们的算计。”
楚天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萧韶一再出手阻拦乌天雅靠近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其实原本的楚天一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才刚穿越而来,有太多在古代生活的小细节需要重新适应。
乌天雅见楚天一信了萧韶的话,生气道:“楚天一,你听他胡说八道?那些玩毒虫子的是苗族,不是我们黎族好不好?”
“呵呵,到底谁才是胡编乱造?只不过苗族养蛊名声更大一些,事实上所有信仰蛊毒的民族都善使虫蛊,壮族、瑶族、苗族、侗族等等,哪个族里没有绝密的养蛊技能传承下来?”萧韶边与乌天雅过招,边讽刺。
乌天雅忽然停了手,转身看着楚天一道:“就算我们族人会养蛊又如何?我那么喜欢你,绝不会害你!楚天一,你忘记那夜你送给我的匕首了吗?忘记我送给你的香囊吗?我们都定下了姻缘,为什么你还要娶别人?要不是有族人从安平城返回
族里,我还不知道你要成亲的消息。我一听,立刻就赶过来,却还是错过了阻止你成亲的时机,我都快要气死啦!你的新娘子在哪里?我要去杀掉她!”
乌天雅是黎族部落首领乌奈唯一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脾气堪比公主。
“我们什么时候订亲了?”楚天一听得目瞪口呆。“乌姑娘,我只去过黎族一次,那一次是令尊举行了篝火晚会,我与黎族的男男女女一起唱歌跳舞,我当晚收到了许多礼物,光是香囊就有二十多个,她们告诉我,那只是驱邪和防治蚊虫的药草香囊,并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不是吗?至于匕首,那是我赠送给令尊的,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是先皇赠与我,我又转赠令尊,因为我听说令尊嗜好收集兵器。我这么做,只是代表大周朝廷向黎族人表达善意与友好,并没有其他含意,你明白吗?”
乌天雅越听脸色越是苍白,甚至快要哭了出来,她着急地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忍不住提高声音道:“那、那天晚上你睡在了我的房间里,又怎么说?”萧韶明知两个女孩子睡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猫了楚天一一眼。
楚天一更是皱眉,问:“我那夜不是一个人睡的吗?”
因为身分格外敏感,原本的楚天一从小就习惯独睡,顶多安排紫柳或连翘在外头守夜。
乌天雅脸色忽然变红,她扭捏了一下才说:“因为我那夜突然不方便,所以姆妈才不让我陪你一起睡,但是你睡了我的房间,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