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京城在诛杀张冉后风声鹤唳、风云突变。
羿瑞命令羿景宸接手京师兵和御林军,全面负责京城内外包括皇宫的卫戍安全;暗中派遣“极影”监视每名皇族成员和正三品以上的重臣,直接向他汇报;下旨将与张冉案有牵连的二三十名官员或杀、或降、或贬,在对手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撕破了乾东国十几年通过辛辛苦苦的渗透和收买,在凤汐国建立的情报网;重新调整边塞、重镇的官员任免,打乱了几个皇子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力圈。
从羿瑞开始下手整肃朝纲起,后宫妃嫔和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个个蜷缩在自己的府邸里,足不出户,屏气呼吸,生怕受到牵连,京城暂时得到了安稳。
朝廷是朝廷的气候,百姓有百姓的过法。
天高皇帝远的洛邑县城还像往常那样,丝毫不受朝廷的影响,日出而作—无—错—小说,日落而息,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规划繁忙着。
天还没亮的时候,段红云做了一个噩梦,顾若天把他视若生命、从不交给别人保管的一把钥匙交给了顾珺竹,那是顾家收藏贵重产物的匣盒子的钥匙,是顾家的一切。
那一刻,段红云被吓醒了。
当晚,顾若天没有留宿在她的卧室,而是去了谢雨涵的内室,这是一个极不好的兆头。
果真,早饭过后,顾若天像每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心怀无限的憧憬和喜悦,亲自带着顾珺竹来到位于东大街的“玲珑阁”。
“玲珑阁”在顾家所有的店铺中属于规模很一般的那一类。所谓很一般,是指每月的收入仅仅能保住本而已。
选择什么样的店铺,顾若天想了半天,花了一番心思。
半月前,他在家里和大儿子顾珺非、小舅子段红磊商讨去哪里进货时,猛然发现段红磊对所有店铺的货物来源地、成色、进货渠道和付账方式等大小问题都胸有成竹,尤其对每家店铺账房先生的名字都能月兑口而出,无一出错。
坐在一边的顾珺非只是笑着点头,赞扬舅舅的聪明和本事。
这件事在他心里引起了警觉。
这个娘家舅舅近年来一直依靠着自己,对古董生意越来越入道,而且心思极重。段家近几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显赫,从去年一家钱庄被骗后,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段红磊的儿子又不争气,正事干不了,吃喝嫖赌却无所不精。
这种形势下,顾若天唯恐段家姐弟掌控顾家,外戚专权,将顾家变成填补段家窟窿的依靠,予取予求。到那时,自己的辛苦不仅将化为乌有,连带儿孙都要被段家连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重用段红磊,带他入门,教会了他如何鉴宝,如何做买卖,如何管理使用资金,从没把他当过外人。
但就是这一次谈话,他强烈意识到了危机,感觉头顶好像出现了一把正在举起的利刃,寒光压顶,危机四伏。
自己是否过于相信段红磊了呢?
不知不觉中,小舅子知道的太多了,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
段家在父亲去世之后,不予余力地扶持他,帮助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东山再起,他也以相应的姿态回报了段家。
但这种回报绝不是把自己辛辛苦苦传承的家业拱手相送。
大儿子顾珺非是个人才,但他的身上也流着段家的血液,跟段家人感情深厚。他可能不会出卖自己,但极有可能被段家人利用。
关键时刻,他要培养一个可以和段家抗衡的顾家人。
这个人,只能是顾珺竹。
基于这种考虑,他故意舍弃了大店和那些最挣钱的店铺,选择了“玲珑阁”。
其一,打草不能惊蛇,不能在计划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引起段红磊和段红云姐弟的警觉;其二,再次考验顾珺竹的能力。
如果他能让一个萧条的小店起死回生、生意兴隆,也必定有能力和手腕经营好其他店铺,牢牢控制住顾家所有的生意。
所以,顾若天一方面照着段红云的意思同意了珺竹的婚事,另一方面加紧实施自己的计划。
走进“玲珑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蜷缩在柜台后面的两个伙计,一个靠着墙在打盹,一个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数数:“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万!快快快,到两万了,该你看柜台了。”
他走到墙角,踢了那个坐在凳子上、靠着墙的男子。
两人准备互换位置了。
当他们并肩站在那里的时候,发现柜台外的顾若天正在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们。
顾珺竹对此没有在意,他沿着柜台走了一趟,简单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无外乎珍珠、玛瑙、玉器和古币之类的,摆放的杂乱无章,衬布上和柜台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顾珺竹又抬头看看,屋子里四周摆着几个桌椅,布局还不错,可是桌椅的面上也是灰蒙蒙的。
看来,这里至少好几天没有来过顾客了。
顾珺竹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玲珑阁”位于东大街的中央,和县衙比邻而居,地段繁华,人来人往,按说不应该这么萧条。
折身再进屋,顾珺竹看见父亲已经开始训斥那两个伙计了。
“掌柜在哪里?咳咳,”顾若天拍着桌子,扭头回避着浮起的阵阵灰尘。
懵懂中的两个伙计吓呆了,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回答着:“刘、刘掌柜在后面,马、马上就去叫。”然后用手指捅了捅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撒开步子,一溜烟冲进了墙角一个挂着帘子的房门,叫出了里面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
那个被伙计成为刘掌柜的男人一出门,一双精明的眼睛就看见了屋里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老爷、少爷。”刘掌柜明白是谁这么大胆了,原来是老板微服私访了。
他指挥着伙计擦了桌椅,请顾家父子落座。
顾珺竹冷眼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任凭父亲交代是由。
“刘掌柜,从今天开始,这家店交给二少爷打理,任何事情直接向他请示,无需经过任何人,包括我,听明白了么?”顾若天没有啰嗦,直接挑明重点。
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意思就是,也包括段红磊和顾珺非。顾若天本意就是要用自己来压制段红磊,给顾珺竹创造一片自由发挥的空间。
这是一个禁区,关乎着他不为人知的计划,他一定要创造条件帮助顾珺竹获得成功。
刘掌柜从容一笑:“放心吧,老爷,我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