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咳出声音的是顾珺竹。
他看向许诺的眼神内布满了郁闷与嫉妒。守着一个魅力十足的女孩子,最大的困扰就是时时刻刻的不放心。
而那个让他时时刻刻不放心的女子,下意识里根本没有遵守妇德的意识和自觉性,总是以奋不顾身帮助人的人自居。
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顾珺竹的嗓子眼又发痒了,他又一次轻轻地“咳咳”了两声。
“顾少爷您别急,洛惜给您倒茶去。”洛惜也是个憨直的丫头,四处嚷着要给顾少爷找着茶壶倒水喝,一把被顾尘儿拉到了旁边,翻着白眼“称赞”她的“聪明”。
“顾少爷别急,我给你倒茶喝。”羿景宸捏着嗓子,装作洛惜的嗓音故意重复着,搞怪的样子撩起周围人的笑点,大家不约而同爆笑起来。
哪知当事人顾珺竹的脸皮厚的如城墙一般,左顾右盼之间一脸浩然正气,犹如全部的错都在凌烟,而且看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因为此时,凌烟的一只手举了起来,擦拭着许诺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许大哥,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到底怎么了?”凌烟的心一颤,眼珠有些发红,这个世界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并不多。
“没事,前一阵子病了,如今已经好了。”许诺黯然回答着,他不敢让自己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怕承受不了再次的失败。
“许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去看你。”凌烟没想太多,对待每个朋友她都是真心实意的。
顾珺竹可不这么想。眼看两人情真意切,情意绵绵的,再这样下去,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拉着凌烟飞出这座茶楼,凌烟极力关心许诺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他的心。
顾珺竹冲着羿景宸使了一个眼色,他什么意思羿景宸了然于心。
“冯掌柜,我们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坐的、喝的都没有,这就是‘状元红’待客之道么?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呢!”羿景宸岔开了刚才的话,君临天下的人架势震撼了“状元红”的每一个人。
可不是。这会来的几个人不都是平民百姓,中间可有一个当朝的皇子、钦差大臣,赫赫有名的靖王爷。
冯小岚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民女恭迎钦差大臣。靖王千岁、千千岁。”
这句话一出。惊醒了茶楼所有的丫鬟、男仆,连带着许诺一个个跟着跪下高声齐呼:“靖王千岁、千千岁。”
一片呼声中,冯小岚低着头,偷偷抬眼看了看羿景宸。
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后,冯小岚就觉得他很眼熟。直至如今,虽然还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但羿景宸的那双眼睛,让她想起了一双狐狸眼。她曾经幻想依靠的一个人,张文。
两个人的眼神太相像的。虽然前者像狐狸,后者很正经,但两双连眼形都酷似的眼睛中,内敛深邃的光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冯小岚灵机一动,冲着羿景宸妩媚一笑:“民女这就给靖王爷带路。”
不等羿景宸发话,她自己已经站起来,一只玉手指着张文去过的那个雅间:“靖王爷请。”
羿景宸心中冷冷一笑,暗道:“这个女人不傻,怨不得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他也不推让,大摇大摆走进了当日和徐达友、胡宝江、孙松月一起饮酒的雅间,又主动选在张文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了。
你不是怀疑我么?我偏偏要吓唬吓唬你!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洛邑县城好像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颠覆的世道和人物一如东逝的流水,再也不复返了。
冯小岚慨叹着:“几个月前,我曾经在这里做东,宴请京城的张文张公子和本地的几个名流,许公子的父亲许老爷,‘福地’掌柜胡宝江、虎头帮帮主孙松月,现在一半的人都不在了。”
她的话说完,偷偷瞄了一眼羿景宸,看他有没有异常。
“哦,冯掌柜看来对本王有很多的不满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张家是本王查办、监斩的,孙松月也算是本王审理的,本王是不是要给他们沉冤昭雪呢?”羿景宸微微一笑。
这句话一出,冯小岚明白自己错的多严重了,再想试探羿景宸,也不能拿朝廷钦犯去说事。
她双膝着地,跪在了羿景宸的侧面,臻首岛地,开口求饶。
羿景宸哈哈大笑,指着对面墙上悬挂的八骏图对冯小岚说:“洛邑地脉最适宜的就是牡丹,你这里若是挂着一幅牡丹图,本王或许可以做一个牡丹花下鬼,宽恕了你的罪过,可惜啊可惜!”
羿景宸知道冯小岚猜测什么、怀疑什么,索性自己先说出来,震震这个聪明过头的女子。
“民女该死,民女该死,请王爷恕罪。”冯小岚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戳中了王爷的心事,马上吓得慌不择言:“王爷,民女这里岂会没有牡丹图,民女这就把所有的牡丹图都拿来请王爷过目。”
说完,她半跪半爬到了门口,冲着门外的丫鬟喊:“快点,把库房了的牡丹图全部拿来。”
不一会,四五个男仆抱着二十多幅外表落了许多灰尘的牡丹图依次走入雅间,逐一摊开在地上。
羿景宸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原来还真的有牡丹图啊,冯大掌柜倒教本王哑口无言了。”
“民女不敢,民女不敢。”冯小岚再也不敢多言了,只能在一边唯唯诺诺地赔罪。
顾珺竹也不老实。跟在羿景宸身后,边看边起哄:“王爷看中哪朵牡丹了?说来听听。”
羿景宸摇摇头,诚实地说:“本王还真的不懂。凌二小姐。你如今经营画室,不如你来点评一下,哪副牡丹画的好?”
突然被指名道姓的凌雨吓了一跳,小脸蛋“扑”的一下就变得通红,引得羿景宸哈哈大笑。
笑是笑,羿景宸猛然感觉从心口窜起一阵阵的酥麻。他再次感到像凌雨这么淳朴害羞的女孩子还真的少见。
从他过了十五六岁,王孙贵族家的千金想要送入靖王府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假借各种诗会、赏花节、灯节等名目自荐上门的也很多,要么故作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要么俗不可耐。倒贴紧追,个个都让他胃口大倒。
没成想在小小的洛邑县城,却藏龙卧虎。
凌家大小姐凌烟义气云天,女中豪杰;二小姐凌雨质朴无华。真诚坦荡。两个人看似性格截然相反。一动一静,一一强一弱,一亮一暗,但内在闪耀的光芒却光可鉴人。
小妮子凌雨听了靖王爷的话,也不推辞,正儿八经地一幅一幅地看看,看一副摇摇头,直到最后还是在摇头。
“禀告王爷。这里面,没有一副好的。要么是凡夫俗子沽名钓誉的画,要么是临摹名家的赝品,还不如我姐姐画的好呢!”凌雨失望地点评完,毫不留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句话,让冯小岚想起凌烟在这里时让那些公子、少女准备牡丹图是说过的话:“我喜欢牡丹。”
姐妹俩时间相差很久的说法前后呼应,没有出入。
难道自己看错了?
羿景宸的狡诈她可能看不透,可凌雨的单纯她看的透透的,绝不会有错。
两人之间分明没有什么阴谋,难道羿景宸真的只是羿景宸,他们来“状元红”也只是简单的喝茶?
不论冯小岚是否真的相信,反正她不敢再造次了,恭恭敬敬陪着一群人喝了一顿如坐针毡的茶,才在午饭前终于送走了这群惹不起的大仙儿。
回到凌家,羿景宸、顾珺竹、凌烟和凌雨又围坐在了一起,继续讨论上午的情形。
“看来那副画已经不再‘状元红’了,我们以后再慢慢找吧。”羿景宸慢慢踱着方步,眼神被花园内干裂的土地吸引了。
“你自己找吧,我要陪烟儿出门去。”顾珺竹没好气的回答,他可不想什么事都替羿景宸包办了。
“出门?姐姐你要干什么?”凌雨抢住了下一句话,她已经把姐姐看成了天一般神奇伟大的人。
“我想四处走走、看看。”凌烟不满地瞪了一眼顾珺竹,多大事的值得他满世界的宣扬。
如果悄悄地走也就走了,这么一说,绝对就走不了了。
这个笨小子,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果然,羿景宸的眼珠越来越暴虐,大有一口吞掉凌烟的架势。
“凌大小姐,这是你的主意?”羿景宸慢吞吞地问,脸部的笑容越来越浓。
“不是,是她。”凌烟面不改色心照跳,芊芊手指指向了凌雨。
凌雨一声也不反驳地接受了,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脸色明暗不定的羿景宸。
“啊,是二小姐的想法啊!”羿景宸的狐狸眼一转,脸色笑成了一朵花:“好想法,好想法,只是,我这段时间特别忙,不如等我把贡粮入库后,我陪二小姐周游凤汐国如何?”
“狗腿子!”
“马屁精!”
凌烟和顾珺竹异口同声“夸奖”着羿景宸。
这时,张晋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
“王爷,我们都搜过了,别的地方也没有。”张晋抱拳回禀。
就在羿景宸一群人在“状元红”装模作样的时候,“极影”里的几个高手分别从窗口潜入了各个房间,挨个搜过了所有的房间,除了冯小岚让手下抱去的牡丹图,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了。
“退下吧。”羿景宸一开口,张晋三人悄悄退下了。
“快晌午了,你们还不走?”凌烟伸伸懒腰,陪着他们忙了半天,又累又饿的,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对啊,好饿,我走不动了。”顾珺竹趴在石桌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喂,姓顾的,你又我的话说完了,我说什么?”羿景宸不满地敲着顾珺竹的头,对自己的这个搭档忍无可忍。
凌烟彪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对流氓!”
羿景宸精敛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了熟悉的狐狸式的微笑:“流氓?你知道我们当过流氓?不过很抱歉,我们不当流氓很久很久了。”
“是么?”凌烟跟着狐狸也眨了一下狐狸眼:“雨儿,对于曾经做过流氓的人该怎么办?”
“杀无赦!”凌雨咬着牙狠狠地回答。
凌烟双手向外一翻,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什么情况?”羿景宸傻眼了,赶忙推推趴在一边的顾珺竹。
顾珺竹连头都没抬,闷闷的声音从头和胳膊的缝隙中传出:“她弟弟曾经被几个流氓打成重伤。”
“你为什么不早说?”羿景宸惊叫着。
“早说了谁来修理你!”顾珺竹终于抬起头,关爱的模样的犹如一个前辈对后辈般的慈祥。
羿景宸一看在顾珺竹哪里讨不到半分的便宜,就把无辜的脸转向了凌雨,卖萌加可怜的冲着小妮子求饶。
“啧啧,羿大王爷,您堂堂一个皇子,干嘛总是像小狗一样在我家雨儿面前摇头摆尾的?当心教坏纯洁的小女孩!”凌烟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坏了她的好事,她就会往死里整!
“对呀对呀,我也纳闷了,你莫非有什么想法?”顾珺竹连忙帮腔,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今天犯下最大的过错就是当着羿景宸的面说出了凌烟的计划。
开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羿景宸和他哪是朋友啊,分明是损友!
所以他拼着命也要帮凌烟。
“二小姐为人善良、真诚、正直,哪像你们一肚子坏水,帮自然要帮这样的人了。”羿景宸油腔滑调,滴水不漏。
凌烟暗笑,这小子像顾珺竹一样精明。可惜啊,想在她面前耍滑头,好像有点难。
不过,以羿景宸的为人、身世和地位,如果能和凌雨结成一对,不仅对凌家好,也可以为凌雨谋得一个好的未来,甚至还可以荫及弟弟。
不错,就这么干。
“也是,像我家雨儿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世间还真的就少见。前两天已经有好几个大户人家上门提亲了,靖王爷你要想帮一定要快点帮,再过个月把的,我祖父给雨儿点下亲事,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凌烟一本正经地说。
“二小姐要订婚了?”羿景宸神色一震,笑意全消,强忍胸口急剧升起的一股怒气,冷漠和不悦的眼神直接射向了顾珺竹。
这段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也是他最彷徨的时间。他刻意想躲开凌雨,又时时期盼着和她相见;既有相见后的喜悦和幸福,又害怕无意中坦露自己的心声。
凌雨是第一个能让他笑,又能让他怕的女孩子,对他而言非常特殊。
可在自己刚刚有了这种想法的时候,凌家却要给她定亲了,这不是要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一把刀么!
羿景宸没有说话,继续瞪着顾珺竹。
顾珺竹心里暗自叫苦:“凌烟啊凌烟,你不是没事给我找事么?”
就在这时,张晋慌慌张张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王爷,大事不好了,正在运往洛邑的五十车粮饷被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