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城,凌烟知道等待自己的结果只有一个,跳进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坑里,乖乖地、感恩戴德的等着被人埋。
路上,她曾经问过:“皇上为什么会召见我?”
羿景宸答曰:“疫情这么大的事,已经让你天下闻名了。”
“我即便天下闻名了,谁告诉的皇上呢?”谁告诉的,就意味着谁在挖坑埋她,没人回答她。
血浓于水,羿家人,偏向的还是自家人,凌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二天清晨,宫内的太监早早就等在了官舍门外,羿景宸也早早过来了。
凌烟头一次给自己画了一个浓一些的妆,等于在脸上带了一个面具,她今天见到的人,都是人间的鬼。
这次出镜效果出乎意料,不仅惊艳了顾珺竹、羿景宸和柴建国,就连他们进入皇宫后,老二平王羿景~夙、老三雍王羿景文都被传说的兼具妖女、神医名声的凌烟惊呆了。
凌烟的眼睛不是最大的,鼻子不是最挺的,嘴唇不是最丰满的,肌肤也不是最白皙的,但这几个部位组合到一起时,就变成了双瞳剪水,春波荡漾;红唇皓齿,蛊惑众生;身姿摇弋,万种风情。
这或许是男人的通病,就是在已经楚汉分明、敌我不可调和的羿景文眼里,他看凌烟的第一眼,也是惊叹不已;第一念想,也是这样的美人不是我的,太可惜了。
“这位是平王。我二哥;这位是雍王,我三哥。”一个悬挂“幻情阁”匾额的大殿前,站着两个个头相仿、年纪接近的年轻男子。
羿景宸视线所指的人。明显就是这两个人。
从洛邑小县城走出的凌烟,穿越了千年历史的凌烟,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皇朝的政治、权力中心,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些能够左右皇朝命运和走向,掌握了黎民百姓生死的人。
这两个人之中,日后马上会出现被天下万众称为皇帝的人,另一个呢?很可能就要消失在所有人的眼里了。这个人和他的手下,奋力向前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吧。
她的心很惶恐。
“我该怎样做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凌烟内心惊心动魄,表面却是一副乖巧胆怯的样子。自保的最好伪装就是主动在强者面前示弱。
“六弟,你确定你带了的是神医而不是仙女?”二皇子羿景夙先开口了。
已经接近两位王爷的凌烟神采恬静端庄,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百年凌府大度高贵的姿态一览无遗。跟平时猴急起来就要跳的她恍如两人。
“凌烟、柴建国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凌烟和她身后的柴建国给两位王爷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羿景宸心中暗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的本事倒是让人佩服的可以,她的格调早就超越了欺负顾珺竹和他的规格上了,超凡月兑俗。
“六弟辛苦了,此去洛邑平息了疫情,奇功一件。又带来一位神医给父皇诊病,圣心喜悦。必有重赏。”雍王羿景文拍着羿景宸的肩膀,亲热地说。
这兄弟三人的长相。出奇的相像,五官精致,个子高挑,清秀斯文。只是二皇子的眼神更为温和,三皇子的眼神略带着些阴鸷,而羿景宸的目光更多的是阳光。
“凌小姐请起,”二皇子伸出了温暖如玉的手,象征地表达了搀扶的意味。
“谢王爷。”凌烟和柴建国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
这时,大殿内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公公,一脸的褶皱,没有任何特色,只是一双看起来似乎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内,偶尔放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三位王爷,万岁在里面等着呢。”这个公公正是羿瑞身边的总管太监张之用,他的眼神在凌烟和柴建国身上略作停留之后,就又看向了几位皇子。
羿景夙冲着两个弟弟点了点头,在张之用的带领下三人鱼贯走进了“幻情阁”。
不一会,凌烟和柴建国才被宣入大殿。
“幻情阁”是当今万岁羿瑞的寝宫,摆设和配置素雅简单,除了张之用和几个儿子外,其他人无法接近和进入。
凌烟和柴建国是以外人身份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一套繁琐的礼节之后,凌烟和柴建国终于见到了传说的真龙天子羿瑞。
很明显,这条真龙已经成了一条被掏空的龙,脸色灰白,眼珠外凸,脸颊深陷,柔软华丽的棉质长袍套在消瘦的身架上,反衬的如今的皇帝更像一个垂死的、没有任何希望的老人。
“凌小姐和令祖父长得很相像。”羿瑞开口的第一句话像拉家常一样亲切,无形中感动了凌烟的心,也迅速拉近了她和皇帝之间的距离。
看外表,万岁和祖父的年岁应该差不多大,共事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短。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能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打消了凌烟心中的冷漠,她骨子里的善良又开始无原则泛滥了。
决定了,就凭他几十年还没忘记祖父模样的心,只要自己能救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坑,她力争推挖坑的人跳下去。
“万岁睿智聪慧,几乎所有见过祖父和小女子的人都这么说。”凌烟咬文嚼字,说着恭维的话,拍皇帝的马屁。
话虽这么说,她求救的眼神抓住一切机会瞟向羿景宸,仿佛在说:“赶紧进入正题啊,我肚子里没词了,坚持不住了。”
一边的羿景宸强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更想看凌烟出丑的模样,以报复这个臭丫头有事没事拿他出气的梁子。
可是。气归气,她到底是凌雨的姐姐,顾珺竹的未婚妻。自己总不能在父皇面前落井下石。
“父皇,还是先让凌小姐请脉吧。”羿景宸走到龙椅前,抓住了羿瑞的手轻轻抚模着。
这只他从小就开始抓住的手,从细滑厚实到松弛苍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好好好,靖王带来了神医,朕就可以长命百岁了。”此时的羿瑞一点不像唯我独尊、执掌乾坤的皇帝。倒像一个向儿女撒娇的父亲。
羿景宸在羿瑞心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在朝臣眼里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和能量,可所有人又都把他当成孩子般的存在。十几年如一日,很少有人把他看成皇位的争夺者,包括羿景夙和羿景文。
羿景宸冲着凌烟点了一下头。
虽然算是替凌烟解围了,凌烟心里更加的酸楚。
每走一步。都要看着别人的眼色。耗尽自己的精力,还要随时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个埋她的坑,比天坑还要深。
“万岁,臣女要请脉了,只是臣女的手有些凉,您不要介意啊。”凌烟小心回禀着,既然不会看病,话总要说的好听一点吧。
果然。这句话逗乐了羿瑞:“小丫头,你的手总不会比刀剑还凉吧?”
“对啊。万岁威武之躯,雄霸天下,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怕这一点点的凉呢?”凌烟举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个基本上贴在一起的距离。
她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成熟的和幼稚的话掺在一起说,成了羿瑞心头最好的减压和增温的催化剂。
当凌烟给他请脉的时候,两个人像父女一样温馨和谐。
借此机会,凌烟试探着问:“万岁,我还带来了一个大夫,医术高明,他最擅长膳食调理,通过请脉,可以用日常饮食来搭配小女子的药物,事半功倍。”
凌烟正好把她和柴建国的作用颠倒了一下,目的只有一个,让柴建国请脉,才能真正了解羿瑞的病情和病因,再配上她的饮食,尽可能发挥最大疗效。
“行,丫头,只要你说的朕都答应。”羿瑞明显已经喜欢上凌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羿景宸明白其中的缘故,羿景夙和羿景文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太有心机了,方方面面的准备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全部考虑到了。
“齐旭,”羿景文心里又开始骂着那个坏了他大事的人,不仅如此,他开始考虑需不需要再派出一个杀手了。
羿景夙的想法和老三一样,只不过羿景宸是他的人,凌烟也算是他的帮手,他也乐的在一边看老三和老六厮杀。
柴建国不像凌烟那样洒月兑,他战战兢兢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面红耳赤,鬓角冒汗,毕竟他是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和没有什么名声的资历,去给一国之君看病,如山的压力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死死的压在了他身上。
在三个王爷尖锐的目光中,柴建国跪在了羿瑞的龙床前,轻轻把自己摩擦了好一会的,带着暖和劲的手指搭在了羿瑞的手腕上。
脉象带涩,心跳不稳。柴建国脸色大变,他生怕掩饰不住自己像战鼓一样擂的咚咚乱跳的心脏,深深地低下了头。
“朕的身体怎样了?”羿瑞轻轻地问。
这句话,他问过很多人很多次,得到的都是一致的答案:“万岁并无大碍,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抵抗力差了些,多服用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保养品,多休养一下,龙体就可以康复了。”
羿瑞不相信,他是马背上的皇帝,从小他的父皇就把他当成一个随时要抵御外国侵略的武皇帝养大,3岁起先把他扔到了马背上,然后才开始让他学习四书五经。
他从小扎实健壮的身子从没像现在这样虚弱,半个月前,他隐隐发现骨节时不时疼痛一下,像针扎一样,片刻钻心的疼后,又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都是不好的征兆。
“万岁最近用膳如何?”凌烟不懂脉搏,却知道察言观色,她只能利用现代最普及的医学常识,和柴建国的请脉,推测出羿瑞的真正病因。
“用膳较少,食欲不振。”张之用在一边回答了凌烟的提问。
“记忆里如何?”凌烟再问。
张之用有些吃惊。万岁近几个月来的记忆里明显衰退,很多事情第一天刚说过,第二天就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这种情况只有他和万岁知道,别人都被瞒着,连太医也没诊断出来。
凌烟怎么会知道?难道凌烟真的是神医?
没等张之用回答,羿瑞笑呵呵回答着:“除了吃少了些,别的没什么。”
他和张之用一样惊讶,可几乎也在同时对凌烟产生了强烈的期望。
“好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靖王留下,给本王讲讲疫情的事情。”羿瑞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没必要再试探凌烟了。
所有的人都下去了,寝宫之内只剩下羿瑞和羿景宸。
“父皇,您觉得凌小姐的医术如何?”羿景宸明白父皇的障眼法,他直接地问。
“你明天背开所有人的耳目,带凌烟进宫来,朕有话要问她。”羿瑞没有欺骗他最信任的儿子。
他知道羿景宸没有丝毫觊觎皇位的野心,也就不会盼着自己早死,几个儿子中,只有老六最可靠。
“知道了,父皇您先休息吧,儿臣告退了。”羿景宸忧心忡忡,他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全部掌握,父皇既然有心背着两位皇兄和朝臣,其中肯定会有一些猫腻。
出了皇宫之后,他没有回靖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平王府。
二皇子羿景夙一直没有休息,似乎在等什么人。
“王爷,靖王爷在门外求见。”管家来报。
他终于来了,自己等的就是他。
羿景夙快步接到大厅门口,和正等在这里羿景文打了一个正面。
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二哥,”羿景宸激动地叫着,他和羿景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从小关系密切。
“父皇怎样了?”羿景夙放开兄弟,关心地问。
“父皇没事,我从皇宫出来后直接就来了你这里。”羿景宸当然不会把父皇的话全都说给二哥听。
亲归亲,关系近是关系近,但他知道有些事该怎样做。
羿景夙点点头。他的手下刚刚给他汇报的羿景宸的举动,从皇宫出来后他是直接来的平王府,中间没有拐到别的地方去。
“明天二哥给你设宴,你哪里也不能去啊!”羿景夙笑嘻嘻地说。
“谢谢二哥,还是改天吧,小弟我明天真的有事。”羿景宸连忙推月兑着。
“什么事大过为兄的事?”羿景夙有些不高兴了。
“除了美人,哪里还会有大过皇兄的事,我在洛邑县城寻得一个美人,明天要陪她逛街。”羿景宸大言不惭的用凌雨做起了掩护。
他相信,自己在洛邑的举动多少会传到京城一些,凌雨的名字可能两个哥哥都已经知道了。
“见色忘义?”羿景夙指着六弟的鼻子,暧昧的说。
“怜香惜玉。”羿景宸的嘴皮子从来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哈哈哈,”兄弟两人同时笑出声。
月上树梢,羿景宸回到了靖王府。他简单收拾一番,回到屋子里睡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羿景宸换上一身夜行衣,从房间内的一个地道离开靖王府,悄悄一人潜入官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