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愣了一晌,虽说他答应过四夫人要好好看住洛初宝,怕她在独孤家惹是生非。可,现下听她这么说,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畅快。看独孤凛今日的态度也知,今夜是不会去洛初宝的房间与她洞房的,所以洛初宝这个新娘可谓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至于如何应对独孤夫人,她早上倍受打击而晕倒,兴许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也提不起兴致找茬。
所以,今晚外宿的提议就这么定下来了。
高泉楼最顶处的客房很小,因为是塔状的高楼,自然面积是越来越小,小到仅能摆放一张床。
床的正上方开了一面镂空的窗,躺下来夜里可以看漫天的繁星,而修炼的人则可以吸取月亮的精华,提升内功功力。而床的材质也并非普通的木头,而是寒山处挖来的寒玉,普通人睡上去除了冰冷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洛初宝一躺上去便腾地一下坐起,惊道:“怎么这么冷?”
七夜掀开被褥看了一眼便了然,虽然对于他来说这床是提升内力的宝物,可对于洛初宝来说却起着反作用。
可是,现在带着洛初宝去别的客栈,她新婚夜落跑的事便会传遍整个霜叶城,到时候即使独孤家不怪罪她,四夫人也会担忧的。之所以选择来高泉楼,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老板和小二不管客人是何等身份,他们只敬重武功高强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一群嚼舌根散播谣言的人存在。
“要不就回独孤家,反正独孤凛夜里也不会来的。”七夜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他不愿说的话。
“不要!”谁知洛初宝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大,竟又躺回去,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她才不想回到那个陌生的地方,这里虽冷,却冷不到心。
可寒玉会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冷气来,现下又是深秋之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洛初宝便感觉浑身都冷得没了知觉,面上也褪去了血色。
七夜连忙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握着她的手往她体内送真气。
“还是回去吧,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做什么。这里太冷,你身体受不了的。”
手心传来暖暖的气流,洛初宝也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个什么劲儿,独孤凛的那句话说得那般自然,可见整个霜叶城的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哪怕根本没有接触过她。
——不识字,不懂礼节,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疯疯癫癫,荒yin,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她能够想到别人是如何一脸毫不在意地模样说着那些恶言恶语。虽然这么多年来她都我行我素地过来了,也豁达得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可今日听到自己夫君也这么认为的时候,心里还是隐约漾起一丝难过来。
娘说,夫君是女人这辈子最亲的人。
可她却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于她来说,过去最亲的人是爹娘和哥哥们,现在只身一人嫁入独孤家,身边最亲的人便是七夜了。
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担心地给她渡真气的少年,虽然与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她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不算了解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些什么,所以他会轻功这件事,她竟到了今日才知道。
也不知是何种感觉,心底微微泛起酸楚,憋在心里的疑问便月兑口而出:“七夜,你是怎么看我的?”
忽然被问到的七夜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沉寂的眼眸闪闪烁烁,轻轻叹口气道:“笨蛋!”
“什么?”洛初宝惊得瞪大了眼,“你竟然说我是笨蛋!”
“笨,不仅笨,还很迟钝。”七夜见她面色慢慢红润起来,身体也暖和了起来,便收回了手,认真地打量着她——“个子不高不矮,因为每天只会躺在贵妃椅上吃吃喝喝所以有点胖,任性自私,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闯了祸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错。嘛,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看你平时沉默寡言的,数落起人来倒是牙尖嘴利的!”洛初宝面色愠怒地瞪住他,还以为他会说“天生丽质聪慧过人”之类的好话呢……
气冲冲地想要离开这里,走到窗边却只能急得跺脚。
七夜眼里浮出一抹笑意,像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温柔划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一步步朝她靠近,声音也越发地温和起来:“但——这样的你却让人一直想待在你身边……”
她的心里微微一触,但还是摇了摇头,故作生气道:“这么蹩脚的好话还是别说了!”
“既然这里没法睡,就送我回狼窝吧。”洛初宝又折身回去踢了踢床脚,也不知道是谁脑袋被门夹了,竟然弄个这么冷的床,外宿的计划就这么可惜地泡汤了吗?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便提议说:“回去前再陪我去河边看会儿星星吧。”
七夜倒是没有异议,将银子放在桌上,抱着她一跃而下——
来的时候是白天,如今已是满城灯火,整个城的灯光将天幕都照亮,美得令人动容。洛初宝虽然吃着最奢侈的美味佳肴,穿着最华丽的绫罗绸缎,却没见过如此美的夜景。
两道身影穿过黑夜,在河边落下。
原以为河边空无一人,却没想有不少男女在此幽会,河边也挂着金鱼图案的圆形纸灯,河岸的景色被照得明明灭灭。
她找了块地方坐下,七夜立在她身旁。这时,卖河灯的小贩推着小车过来问:“这位爷,买朵河灯送给这位姑娘吧,保准心想事成!”
洛初宝原本兴趣缺缺,但忽然想到自己有个愿望要许,便将信将疑地让七夜买下一个给她。
荷花状的河灯带着她的心愿飘远,黑暗中的那点光显得格外明亮,七夜也在她身旁坐下:“你许的什么愿?”知道她不会说,便又自顾自地猜起来,“回洛家?”
“也不是回了洛家也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少女的眼被光亮染成了明艳的橙色,她想要更自由一点的生活。也许不只是她,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女子们,一定也渴望着摆月兑无尽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