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的?”君临急急起身,就要往外走。
花颜不甘心地问:“主子难不成要去追她?她白日里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儿,主子追不上的。”
君临没有理会,反而加快了步子朝外走去。
花颜死死盯着那扇摇曳的门,屋外传来大堂里客人们的欢笑声,衬得她心里越发的凉。她以为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走了便走了,一向云淡风轻的主子,竟然会去追那个女人,这是花颜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女人不要被主子找到。
此时已是万家灯火时,中池城虽不算繁华,却也热闹,道两旁的小贩叫卖着,行人一波又一波地走过。不少人是一家三口饭后出来逛街的,看起来和和睦睦。
洛初宝被人群推搡着朝前慢吞吞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方才花颜忽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拍桌子厉声呵道:“收拾东西给我离开这里!”
她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追杀他们的人到这里来了准备转移,便乖乖地拿了包袱出来,还问花颜不等君临回来一起走吗?
谁知花颜竟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我说的是让你一个人离开这里,不要再缠着主子不放了。洛家千金大小姐。”后面几个字她是拖长了尾音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对于他们这些在刀尖上玩命的人来说,这种深闺中只会绣花的娇滴滴大小姐不过是个废物。
“我没有缠着他。我和君临是朋友,他答应过要带我去京城,帮我找人的。”她解释着。眉头轻蹙。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地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想赶自己走。
花颜听了这话更觉搞笑:“主子不过是不好拒绝你罢了,你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角色。我告诉你,白刃门不需要你这种拖累,你缠着主子一路上京,只会拖慢我们的脚步。若是误了主子的大事,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一直都听他的话,让我乖乖呆着我就绝对不会到处乱跑。我不是那种没脑子到处惹事的人!”洛初宝也火了,她是君临的朋友,可不是花颜的朋友,被一个对自己来说几乎是陌生人的女人指着鼻子骂。她忍够了。
“没惹事?你可知。主子从霜叶城到这里只用得了一两天的时间,就因为你,拖了这么长时间,还险些被狗皇帝的追兵给伤着。你难道不知道主子要做的事对他,对白刃门,对整个天下有多么重要吗?!”花颜几乎就要吼起来了,抬高声音咄咄逼人道。
“对天下?君临他,要做什么……?”洛初宝听她这么一说。面露疑惑,什么事会重要到影响全天下?
“你该不会连主子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吧?”花颜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女人和主子的关系比她想象得还要远,那她就更没必要和她客气了。
洛初宝抬眼,带着不安地语气,缓缓开口:“君临他,到底是谁?”
“主子是白刃门最厉害刺客,也是被调包了的真太子,换句话说如今这个狗皇帝坐着的皇位原本是属于主子的,而我们此次上京的目的便是夺回属于主子的皇位,你,听明白了吗?”。花颜扬着下巴,一字字宣布。
洛初宝听了这话,心里重重一击,她也猜到了君临不是什么伶人,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身份!
那么她,果然是拖了他的后腿吗?之前在河滩遇难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君临没有责备她,她便理所当然地继续抱住他的大腿,一路上将他当保镖当车夫当地图,没想到自己的存在竟会坏了他的大事。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洛初宝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艰难地开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会自觉离开的。对不起,之前不知道他有如此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自私地跟在他身边……”
抓着包袱的手收紧,她的心情其实是害怕的,她不敢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可她也不愿意回头被囚禁在独孤家的深宅大院里。她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那么,告辞了。替我跟君临说一声谢谢。”说完,她像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
出了客栈,她迷茫地向四周张望,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便朝着北面走去,这一路走走停停便到了夜幕降临时。
因为肩上有伤,有所她走一会儿便要坐下来歇息,顺便向茶铺的老板打听一下去京城的办法。
因而到了现在,她都没有走出中池城,她想要找找辆马车送她去下一座城,只是她独身一人,又没有防身的能力,赶夜路的话若是车夫起了歹心抢走她的钱财是小,杀了她是大。她不想冒这个险,她还要活着找到七夜,问他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她寻思着要不要找家客栈住一晚时,手腕忽然被谁从身后拽住了。
她惊惧交加地回身,对上一双慌张的眼——
因为几乎将整个中池城都找遍了,所以君临微微喘息着,额角渗着汗。
方才瞧见她的背影,他的心跳停顿了那么一瞬,他怕她转过来的时候不是他要找的她。但在瞧见她面容的一瞬间,他便安下心来。
二人在人群中对视着,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听不见了,洛初宝握在心口的手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她瞪大了眼,委屈,感动,担忧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怎么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
她有太多的疑问,却都化作了无声的眼泪。一滴又一滴……
君临露出错愕的表情来,握着她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轻轻道一声:“我们回去。”
她咬着下唇拼命摇头:“我不能再继续拖你后腿了。你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办。”
“花颜跟你说的?”他沉下脸来。
洛初宝擦了擦眼睛,觉得有些丢脸,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瞅她,她尴尬地埋着头,不想别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注意到这一点,君临扯下狐裘搭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半张脸。语气强硬地说:“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她扭头便朝人群里挤,只是没走几步便被君临给捉住,怕她不听话乱跑。他干脆将她拦腰抱起。
这一举措让周围的少女都红了脸,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看看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男子气概。
洛初宝藏在狐裘下的脸也红了,还好别人都看不见她。不然多羞人。
她挣扎着。但他抱得很紧,根本挣月兑不了他的怀抱。
小声抗议着:“放我下来!”
他却自顾自地往前走:“放了你你又要到处乱跑,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吗?”。
“君临,你明知道我只会拖你后腿……”他的胸口很温暖,让她有些慌乱。
“我答应过要带你去京城,安顿好你。也答应过要找到你的青梅竹马。我君临,从不食言。”他走出了人潮涌动的闹市,一跃身腾空而起。脚下是流淌而过的中池城,衣袂飘扬。宛若天人。
二人回了客栈,心烦意乱地等在门口的花颜瞧见主子抱着那个女人回来,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不甘心地咬牙行礼,君临走了两步,走到她跟前停下,淡淡的一句话却透着杀气:“我说过,她是我的客人。”
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脑子流去,花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下:“是,花颜谨记。”
***
若是那日,他没有找到她,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从回忆里拉回思绪,君临凝视着身侧女子的睡颜,唇边荡起一丝涟漪。但忽然,他的笑容冻住,一抹心痛浮上眉间,他如叹息般地问道:“你迟早会跟七夜走吧”
原本还睡着的女子猛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坚定:“我不会跟他走,早在你将我从黑化记忆中救出来的时候,我就下决定要一辈子伴在你左右。”
他无言地看着她,良久,心痛地问:“你可是因为同情才留在我身边?”
“不是同情,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一直留在你身边。”她拼命解释着,生怕他又误会什么。
“你也无法否认,你对七夜的感情,尤其是再次见到他之后……”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乱作一团,强忍着不将那份脆弱和不安流露出来,那样只会让她为难。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确定,这样的表情落入君临的眼里,他只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以前是喜欢过他,如果他没有忽然不辞而别,你也不曾带我离开独孤家,也许我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哪怕爹娘不允。”她不善说谎,静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可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他忽然离开,你对我不离不弃,明知我是累赘,却没有扔下我不管,这一点,我一直很感激。”
“我不要你的感激,你出去。”他只觉得那两个字分外刺耳,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感激!他不要她强颜欢笑地面对自己,而心里却记挂着别人。他宁愿她不要顾及自己的感受,直接了当地告诉自己她想跟七夜走!
“君临……”
“出去!”他狠下心来,将她推出门外,狠狠关上了门。
“君临!君临!你开门,你还有伤,不要锁门。”她在屋外大声喊着,门被她拍得碰碰直响。
她这么一闹,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便也开始急了,刘公公也出声劝道:“皇上,洛姑娘说得对,您受了伤还需要奴才们伺候,就别锁门了。”
“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君临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外模糊的人影,明明说过给她足够的自由,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就叫我。”洛初宝收回手,隔着门嘱咐着。对方没有回应她,有些低落地靠着门坐下,夜晚的风吹得有些凉。
刘公公过来劝:“洛姑娘,既然皇上都说了要一个人静一静,您不如就回月央宫去,改明儿皇上心情好了,你在过来。”
她固执地摇头:“万一他待会儿就需要我呢,我不走。”
“虽说是春天,但夜里寒气重,若是姑娘病了可怎么是好。”刘公公知道皇上心疼洛姑娘,要是她病了,可是要罚他们这些奴才的。
“那就劳烦公公给我那条毯子来,我就在这儿守着。”洛初宝是一步也不肯让步,刘公公拗不过她,只能随了她的意。
她这一守,便是第二日清晨。
君临的内伤隐隐作痛了一夜,想着还要早朝,便起来了,走到门边,正要叫人进来伺候,便听见屋外有太监来报:“洛姑娘,紫云国太子有请,说是待会儿就要启程回去了,想见姑娘一面。”
君临顿时僵在原地,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洛初宝想了一夜,自己的行为的确是会让君临不安,既然她和七夜之间都已经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回到当初她和他亲密无间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而今后,他有他的复仇大业,而她,要一直陪在君临身边。之后的交集,怕也是少之又少。有些美好的东西不如就留在过去吧。
“我就不去送他了,你替我带句话给他,让他一路小心,有机会的话,再来幻月国找我玩。”她知道,这句话,无疑是对昨夜最好的回答,喜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今后也不会在一起了。她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给他绣荷包的那个时候,是真心喜欢过他。
宫门口,黑色劲装的男子系着黑色护额,发带被风口出狂乱的风吹起,幻月国的风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不似紫云国,总是带着海风的盐粒,粗糙而暴戾。
他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太监的一句传话。
七夜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于此同时,手里的鞭子一扬——
他守护的公主,如今有了想守护的人,是他错过了她,他没有资格要求她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回应。
那么,就此别过了,也不知今日一别,他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再见到她。
烈马扬起尘埃,七夜驾马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宏伟的宫门,只留下一串悠远有力的马蹄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