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三娘愕然的看着她,相氏在家里过得不好,经常受婆婆王老太婆的训骂和挑剔,整个狐家村的人鲜少有人不知道的。要说为人处事,她对每个人都挺随和,不去顾意为难谁。虽然和其它妇人一样有个说三道四的毛病,但心里还有个尺寸。对婆婆的责骂,她尽量的都表现服从,几乎很少顶嘴;田地里也是一把手,王长生常年不在家,她不仅得干自个儿家的地里活,还得帮着王老太婆。再来就是挣钱,庄稼户除了田地里一点收入,哪有其它进项。平日的开支是十分的拮据。
至于王长生跟着他大哥常年在外干活,村里人很少人知道,但卫三娘上次听相氏提过,王长久只给王长生零用,没发过工钱。
想必相氏口中苛刻兄弟指的就是王长久吧。
不过,什么自己过自己的?这话卫三娘有些不懂了,跟卖猪有啥关系。
相氏一脸怨念,她太需要发泄,村子里增加了茼蒿菜的收项,王家并没有因为这个日子好过起来,反而因为王长生的病银子几乎快要发光,相氏被折磨得是身心疲惫。对这个婆婆,对这个家,她怨恨太多!
她也没想卫三娘搭话,自顾自的埋怨,一边说一边抹眼泪:“……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买猪的来了怎么的就不能帮我把猪给卖了?若不然去山上寻寻我也好啊,明知道家里有个病人我里外都得顾,还有一个孩子。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把她累着了吗?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吆儿,我怎么就没觉得有人把咱们家长生放在心里……亏我一年两季农活累死累活的忙她……老大又干了什么?啥也没干,这么多年这个家里,哪个地方不是我和长生打理的,只卖头猪也不肯帮忙,我对她还差了吗……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呜呜呜……”
这会儿卫三娘听明白了,原来是王老太婆找了买肥猪的来,刚好相氏上山去了,王老太婆即没让人去寻相氏。也没帮相氏卖猪。别说相氏。就是卫三娘都有点想不通,举手之劳,相氏怎么不肯帮自个儿的儿子儿媳?
“你别哭了,伤身!”其它的不好说。卫三娘只能简短的安慰相氏。
“……三娘。你不知道啊……”相氏一把鼻滋一把泪:“我嫁进这个家里就没过过好日子。整天看婆婆的眼色,累死累活的当年作马也没能讨到好。这么点小事都没人肯帮我……长生的病还要银子,可家里的银子都用完了。让我上哪儿去找银子啊,还有那良心被狗吃了的……”相氏突然悲转怒,愤愤骂道:“长生替孩子他大伯干了这么些年活,愣是没有给过银子,上次我去集市找他,他只给了我几百个铜板,买了几次药就花完了。现在要他再借银子给咱们,他咬紧牙绑子不松口,咱们长生这么多年替他鞍前马后连一两银子也不值?……”
卫三娘早料到是这个结局。
两人坐在院子里,相氏哭闹归哭闹,终究顾着面子,没敢太大声,压低声音呜呜的让人觉得更心酸。卫三娘不能够去评论王老太婆和王长久,所以只说了几句安慰相氏的话。她很想立刻就走,可相氏拉着她又让她进退两难。
王老太婆那边屋子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人在不在。
哭闹了一会儿,倒是屋子里的王长生走了出来,他站在堂屋门槛边,一手扶着门槛,皱眉看着外面的相氏,冷声道:“嚎丧呢?”
声音嘶哑,有些像撕破嗓子般难听。他穿着一件宽大衣裳,走路的时候衣裳荡来荡去,咋一看以为衣裳太大,其实是人太瘦,现在穿着冬衣,肩膀处隐隐能看出骨头突起棱角感,若是换上夏衣,便可清晰见其骨瘦如柴的身材。
整个人瘦得没二两肉。可再看他的脸,胖了许多,那是不正常的胖,是面部浮肿,眼睛泡泡,整个脸就像发涨了似的。而且他身上的衣裳空荡松垮,肚子却微微隆起,像个四月怀胎的孕妇。
卫三娘惊得眼睛直跳,差点就惊呼出来。
王长生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王长生冷淡的暼了眼卫三娘,转身又回了屋子里。相氏这才尴尬的看向卫三娘,卫三娘忙收起脸上的惊讶。
相氏也没生气,苦笑对她低低道:“长生的病是越来越重了。”
卫三娘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脸上却不敢再表露出来,只讪讪言不由衷的道:“长生大哥精神看着倒挺不错,就是太瘦了。”
“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整日说自个儿肚子发涨,想吃东西却又吃不下,大夫换了不少,没一个给准话的。”
只看那肚子涨得跟个皮球似的就有问题,哪能吃得下东西。也不知道王长生这是啥怪病。
卫三娘抿抿发白的唇,强挤出一丝笑容跟相氏说话,眼睛却细细观察着相氏的气色,发现她一如即往的满面红光,精神十足,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
在相氏家又坐了会儿,卫三娘强忍着急耐的性子,笑着跟相氏告别,走出王家,她就急匆匆的往家赶。
***
自上次两单后,针线坊那边还没传来消息。狐小媚知道以后的单子只会越来越多,上午去集市的时候,她特意在卫三娘那儿要了银子,买了一些便宜的细布回来,裁裁剪剪,做成无数个小袋子,每个袋子可以装一件衣裳的鸭绒。然后把这些小袋子统统归置在一起,等到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拿出来用即可,也节省了称鸭绒的时间。
好几十斤的鸭绒,这是一个大工程。正好狐篱笆也在家,狐小媚便发动全家动手。
狐大友称鸭绒。狐篱笆和十三帮着倒和装。狐小媚裁布,而狐篱香则缝小布袋。
一个小布袋装四两鸭绒,将第一个小布袋规格做出来,后面就简单很多,布裁成四四方方就行,布整整齐齐的放一起,等将所有的布裁好,狐小媚也加入缝布袋的行列。
五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见卫三娘急火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院子她就直奔厨房。眨眼的功夫又从厨房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口离狐小媚等人远远的,狐小媚几人莫明其妙的看着她。
卫三娘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和慌乱,不管怎么样,若王长生真是得了了不得的传染病。她怎么也要保护家里的三个孩子。
就见卫三娘将狐大友叫过去嘀咕一阵。狐大友脸上神色越来越严肃。然后卫三娘就出了院子,狐小媚在后面直喊她,卫三娘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也不知道去哪里。
卫三娘出了院子,狐大友板着脸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狐小媚等人就见厨房房顶升起了炊烟!
几人面面相觑,狐小媚放下手中的活进了厨房。
厨房里狐大友正在烧水,响午刚过,也不可能这么早做晚饭,狐小媚很奇怪这一大锅水烧来干嘛的?
狐大友凝眉道:“烫衣裳。”
啥?
“烫啥衣裳?”
“你娘的……”
然后把卫三娘去找相氏,王长生病重的事简短的说了。
两人担心王长生是不是得了怪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虽然相氏看着没事,两人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决定把卫三娘身上的衣裳全部用开水烫过。
这样做是对的!
不过,狐小媚觉得王长生得的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传染病,肚子隆起,应该是体内有月复水,照此推断很可能是得了肺上一类的疾病,狐小媚以前读的是警校,不过挺喜欢看医书,她觉得很有可能是肺癌之类的病症。
如果真的是肺癌的话,在现代医学高速发展的时代都无法完全治愈,更别说这个落后的古时候了。
而且,王长生的症状应该是到了肺癌晚期。
相氏头一个夫君就嫁得不好,和离,现在王长生得了这病,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日子,守寡的女人拖着一个孩子,又不得婆婆喜欢,真是命苦的女人。
于其让狐大友和卫三娘这样乱猜测,不如去问卫大河。
听了狐小媚的话,狐大友眼前一亮,道:“还是咱家老二聪明。”
接着狐大友去了卫家村。狐小媚接着干手中的活,三人立刻凑过来问她啥事,在得知王长生的病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狐篱香更是赞成狐大友和卫三娘的做法:“既然不知道是啥病,咱们家以后也得离着他们家远点。”然后特别嘱咐十三:“这事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你平日又喜欢帮人干活,为了大家的健康,这阵子就少出去。”
十三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应道:“好。”
而狐篱笆则有些心惊的道:“这样的话,我以后还是少和小宝一起玩耍。”
本来玩得好好的突然就疏远,不但容易让王小宝误会,还会造成不好的谣言。
狐小媚只好委婉的劝他:“长生大叔的病不是一两日了,相大娘和小宝一直无事,就证明他那病应该不会传染,不过爹娘为了慎重才这样做。你若不想和小宝一起玩也要做得隐晦些,别大张旗鼓的拂了小宝的好意思,让人议论。也让小宝难堪。”
狐篱笆会意的点头:“我知道。”
灶堂里放了两根木头,锅里的水没一会儿开了,狐大友也从卫家村回来了,脸色比出去的时候好了很多。
卫大河虽然诊不出王长生具体是啥病,但也能瞧出个一两分。
“他那病恐怕是没的治了,若是家里有点银钱,兴许还能吊着命,可惜这富贵病咱们这些穷人得不起……至于会不会传染,依我行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应该不会……不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卫三娘回来后仍然洗了个澡,将换下来的衣裳丢进滚烫水里浸泡一阵才拿出来。
虽然有了卫大河的话,狐大友和卫三娘还是觉得要小心才行。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的和相氏暂时少来往。结果第二日上午,相氏就找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