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礼物。
结账时,孟九白脸色发青。
萧如月冷笑,孟九爷会知道这女儿有多难养。
孟九白离开津州,晚晴抱着孩子,马不停蹄地赶回犁花小院。
礼物交给秦嬷嬷分发,自己向简三太太汇报情况。她道:“九爷懂得孝顺,为这孩子好那是舍得下大本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尖的秦嬷嬷,晚晴微垂眼,轻声道,“晴儿瞧他连货款都提出来孝敬太太。”
“寒碜到要动用货款?”简三太太不屑,没钱硬充有钱,真是丢人。
秦嬷嬷插嘴道:“太太,孟老爷子还没放权呢,九爷能使的银子大概就这些吧。”
简三太太问晚晴孟九白还说了些什么。晚晴摇头,把孟九白那些要简三太太到李先生前头帮衬的话全都压住。
“太太,老婆子多句嘴,~”秦嬷嬷凑近了说,“总不能让九爷真成破落户,生意人利来得快,去也得快。”
简三太太嗯了一声,让秦嬷嬷给外面掌事的于叔传个口信:“能帮衬的,就照顾些。”
晚晴赶紧教小孩行礼谢恩,简三太太眼眉不抬,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消息传出去,孟九白迅速赶到津州道谢,大运河两岸的装船费、人工费、卸货费、付给当地帮派的保护费这一大笔款子全给省了,钱还算小,关键在京津这片地儿,日后逢人都会给他孟九白三分面子,要保物要销货的商家自然也愿意把自家生意交给有门路有保障的孟九白。
“晚晴姑娘这是给孟九开了方便之门。”
晚晴微笑,并不倨功,道:“听说九爷是做海外生意的,京城没有的稀罕玩意儿,手头若是有,便送些来,太太高兴了,九爷的好处自然多着。”
“孟九谢过晚晴姑娘。”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孟九白小心地塞了些银票给这个侍女,低声道:“这是给晚晴姑娘的体己钱。”
晚晴并不推辞,收在怀里,抱小孩外出逛商铺给后院的女人们买礼物。
车夫打一鞭,马车转弯,驶进和平路。街道开阔,行人如织,商铺遍地开花,开放式的玻璃商柜里展览有精美而奇异的舶来品,听说来自海外。
女人乌丝盘旋,扣鲜花小帽,绸裙拽地,蜿蜒而行;男人头发高束,戴笼纱冠,硬挺长袍外罩外纱,丝履着地;捕快背大刀左右两侧十步一岗,萧如月判断,这儿应是津州最繁华治安最好的地段之一。
晚晴给小孩挑了毛绒玩具:“囡囡高不高兴?”
萧如月笑,她喜欢这个聪明的侍女。玩具就算了,晚晴要给她买东西一盖推掉,小孩挑几本小人书过过干瘾。晚晴微笑,抚着小孩的绸子布衣裳,自语道:“是了,该给囡囡攒些私房钱呢。”
这娃咋地心肠这般好?习惯现代人的冷漠自私,简三太太、秦嬷嬷、唐诗等人的狠毒她也能接受,萧如月还真不习惯有人无条件地待自己好。
当即,晚晴雇轿子到津州衙门。
晚晴拿出简文公府的令牌在官役前一挥,倨傲的官员立即变脸,很客气地带路,到文书管理处。里头三人,其中一位年长者站出来,道:“晚晴姑娘,令尹见礼。”
晚晴福身,令史搬出丈长的书册,挑出几块具有发展前景的地皮。晚晴选中京津西郊,定下十亩良田。签名章时,令史问晚晴要小孩的名章。晚晴微愣,轻声说小孩还没取名。
“那用个信物也成。”
令史见晚晴面有难色,立即有人取来三盘金、银、玉雕的动物花印,说是官家印牌,专给不识字者所设。印牌可分两份,持有者若两相合,即证明持者身份。
晚晴道好,在托盘上瞄两眼,指着一条三爪蛇咬鸟的玉雕物说道:“就这对黄龙青雀。”
她付十两金买下最保险的玉牌,令史笑容可掬,以金针在小孩手上扎孔,将血滴涂在黄龙嘴上,青雀掉出,官家持龙,小孩持雀。
令史又引晚晴到长官处,在功曹的见证下,重新合印在地契在盖章,忙活完毕,令史合上布册:“晚晴姑娘慢走。”
出衙府,晚晴把青雀玉牌放进小孩的荷包里。萧如月对收田租不感兴趣,只是这年头也不兴做别的,过段时间再说。回府后,当日无话。
萧如月自顾自地学习过日子,转眼到十二月,大雪连降数天。章华楼外,竟然无人游戏。萧如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们神色有变,失却玩闹和女生谈情说爱的兴头。
萧如月想了想,对了,男主人没来。
照惯例,李先生应在月初的时候到,上午十点左右和儿子们打招呼,中午和大家吃个分手饭,把不合适者淘汰出局。
李先生迟了,简文公府前院后院一时间,失却生气,沉寂下来。傍晚,萧如月去犁花小院,简三太太那张脸,阴沉得像是夏末雷雨天。
苏、曲、公孙仨少女意思性地应个卯,匆匆离去。
晚晴被留下,简三太太和蔼可亲地握着侍女的手,嘘寒问暖,赏了大堆的补品和胭脂水粉、珠环玉翠。晚晴惶恐,跪在地上,不住口地说愿为太太肝脑涂地。
“我要你脑袋做什么,”简三太太虽是在笑,眼底如刀光剑影寒气森森,“前儿个,先生怎么说的?”
晚晴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先生说,先生说奴婢这样很好,先生喜欢。”
“抬起头来。”
晚晴魏颤抬头,满眼惊惧,重复李先生在床第间说的话。简三太太长长地嗯了一声,从秦嬷嬷手中接过茶碗,放到嘴边,半遮去脸上表情,她道:“先生来了,好好侍候。”
“婢子明白。”
秦嬷嬷把那些东西搬进小院子,另留两个粗使仆妇,专给她抬木桶,方便晚晴洗漱。晚晴忐忑不安,好像整个公馆的生计与希望全压在她肩上,她不能承受。
望夫来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地慢,生生把人催老。
006.如烟太息
十二月第十天,李先生终于来津州。顿时,简文公府活了,连那园子里的梅花,颜色看起来都特别地娇艳。
李家兄弟和李先生在紫煌院交流近三个小时,大概在卖力表现博父亲欢心。午饭延后开桌,其他女童由家人接回自家府。
晚上,晚晴打扮得香喷喷的,白脸吊眉一点红,满头珠翠,摇曳生姿,艳光四射。
萧如月目瞪口呆,这就是古时化妆的神奇效果,愣是把个清秀小佳人变成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夜女郎,好吧,其实和女鬼差不多。
晚晴准备抱小孩上床,哄她睡觉。小孩捏起鼻子,一脸嫌恶,难闻,不要姑姑抱。小孩不睡,晚晴觉得不能出门。她不得不去洗掉花了两个时辰涂抹出来的厚重妆容,拿下贵重华丽的金钗翠簪,换了平常穿的素简衣孺。
“囡囡,来。”晚晴半蹲,张开双臂,准备抱孩子。
小孩嗅了嗅,乖乖地靠前让侍女抱。晚晴把人放到床上,哼着小调,轻轻拍打。
“晚晴,”唐诗在外面叫喊,“收拾好没?”
“就来。”晚晴刚要起身,小孩抓着她的衣服不放人,“姑姑一起睡,哪儿也不去。”
晚晴试着和小孩讲道理,晚上她要去服侍李先生。萧如月噘嘴道:“为什么只叫姑姑一个人?可以让太太、嬷嬷服侍嘛,姑姑要陪囡囡。”
“晚晴!”唐诗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火气,“太太在催了。”
“来了。”晚晴应声,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回头跟小孩勾手指打保证服侍好先生就回来陪她,萧如月这才松手,晚晴又给小孩掖好被,叮咛她不要踢被子,才下地。
在唐诗火冒三丈的催促声中,晚晴随意勾兑胭脂抹在唇上,抓了副玉耳环匆匆出门。外间立时响起唐诗惊天动地的叫声,喝斥晚晴不打扮拿乔、劳她久等、若坏了太太的布置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晚晴一声不吭,不一会儿,声音渐渐没了。萧如月复习这天的功课,累了便睡。半睡半醒间,觉得身边有动静,她醒了。
“囡囡?”萧如月合眼没应声,晚晴微微放松,她轻手轻脚合上门,走到屏风后月兑衣洗澡,拨水的声音很小。萧如月打几个哈欠,翻个身睡去。
第二天,秦嬷嬷领着两人,送来一份宫燕红莲羹。东西就这么点,晚晴行礼比往常更慎重。秦嬷嬷挥手,丫头们退下。
秦嬷嬷亲手把宫燕莲子羹放到晚晴手上,无比亲切,道:“这是太太格外赏的,趁热吃了。”
“晴儿不懂。”
“傻丫头,昨儿个的事你做得好,太太欢喜。”秦嬷嬷说了大白话,晚晴受独宠不忘提醒李先生宠幸简三太太,搁谁那儿都高兴。
晚晴道这是应该的,她有今天是太太给的恩典。秦嬷嬷嗯了一声,“我就跟太太说么,像晴丫头这样懂得感恩的,咱园子里不多。”
“都是嬷嬷教导有方。”晚晴推说已吃过早饭,把宫燕莲子羹让给秦嬷嬷养身子。
“老婆子不差小丫头这点孝敬,”秦嬷嬷笑容可掬,“瞧瞧,你这苦孩子都瘦了,回头让厨房好好补补。”
晚晴又跪下道谢,秦嬷嬷这才起身,道:“好了,先这样,老婆子还要去盯着那帮蹄子,一个劲想钻先生的裤裆,不成体统。”晚晴再起身送秦嬷嬷,礼节周全。
秦嬷嬷这道佐料太噎人,萧如月实在吃不下早饭,抱个大苹果,自己迈着小步去上课。
刚到湖畔石板小路,忽见脾气最冲的李明武在砸桌子,十来岁的少年横眉倒竖,把沉重的木桌举过头顶,再往墙上扔。爆裂声中,老夫子在李明章的安排下,仓惶离开。
李明文在踢桌子啊啊叫着抒发胸中郁气,苏贞秀早已珠泪涟涟,却是不哭出声的,和曲有容、公孙红锦两女在教室外,不接近暴力中心。
萧如月奇怪,睁大眼睛去找四兄弟中最大那个。李明宪脸色阴沉,靠着雪白的墙,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李明章还在劝四弟,李明武吼道:“走都走了,还念个屁!”
只有一个人能够引得这些少年们肝火大动,他们的老子走了。萧如月猛地心揪起来:XX,这算什么意思?她担心晚晴要挨打,原路跑回去。
院子里却是不惊不动的,就是最难侍候的唐诗都没找晚晴麻烦。
萧如月放下半颗心,晚晴见小孩跑回来,问她缘故。小孩答道,四少爷把夫子赶走了。晚晴一愣,掩门跑出去问消息。就如萧如月所猜,李先生大清早走的,连和儿子们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天,简文公府里气氛诡异,人人自危,就怕少爷们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晚饭,犁花小院聚会照旧。苏、曲、公孙仨女面上难掩忧色,简三太太端坐首位,用绣帕掩了掩嘴角,语气浅淡地回道:“京里出了点事,先生赶去处理。”
苏贞秀立即接上:“不知情况如何,秀儿愿给舅舅捎个信。”
简三太太扯动嘴皮,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大事,十九房那头动了胎气。”
“谢太太。”苏、曲、公孙仨位少女立时起身告退,简三太太也不刁难,淡看她们离座。餐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简三太太冷眉冷眼,抬手,唐诗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动作迅速地递上女主人要的餐具。
简三太太吃了三口,汤匙就不动。秦嬷嬷在旁插浑打科,让公主放宽心怀,饿伤身子划不来:“太太,您看这孩子,吃得欢呢。”
萧如月继续舀汤,简三太太转过眼,轻唾:“她能想什么,天塌下来也有咱们顶着,”看着看着,这位夫人脸上略微冒出一丝笑意,“小没良心的,过来。”
晚晴在小孩耳旁轻声说了,小孩迈着小步走过去。简三太太和颜悦色,抱起小孩放在腿上,秦嬷嬷见机递上碗勺,简三太太神情更是柔和几分,轻轻舀了喂孩子:“啊,张口。”
萧如月沉默地吃着,心中却是骇然:这位太太怕是动手了。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也不怕李先生查到她头上。
喂了大半碗,简三太太停下来,扯了腋下手绢给小孩擦嘴:“秀兰小时候啊,就这么乖。”
“太太就是念旧。”秦嬷嬷在旁应着,探身上前把孩子抱下,递回晚晴手中,同时打了个眼色给唐诗,让她重新布置吃食给女主人。
“太太,大少爷来了。”
简三太太收起过多的柔情,轻哼一声:“沉不住气。”
“大少爷正是要太太帮衬的年纪,先生不常说没了太太,这家都不成家喽。”秦嬷嬷的话总是那么动听,简三太太的毛抚顺了,摆摆手,唐诗去接李明宪进屋,晚晴抱着小孩要出去,李明宪已经自己走进餐厅。
晚晴和小孩避无可避,便在墙角站了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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