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微的生日。
京城仙客来酒楼。
林柠溪换上一身黑衣,将头发一丝不剩束起来,而后戴上一顶黑帽,早早的就到了。
宴席已经准备齐全,鸡鸭鱼肉是有的,海参鲍鱼也不缺,绿油油的蔬菜,黄橙橙的果品,一排十几个小二在一旁准备伺候,何父何母在门口迎接亲朋好友,何父虽平日对何知微这儿子甚是严厉,可这日是儿子生日,他心中久违的父爱泛滥,特意做了件松鹤延年褐色深衣穿着,腰系土黄镶黄金带子,头戴一顶方方正正的镶黄宝石帽子,瞧着端庄大方,富气逼人。就连他嘴唇上方的小胡子,也梳的整整齐齐。
亲友们差不多都到了,只是没人响应何知微的号召,并不愿意参加什么变装派对,还是穿着寻常的衣裳来了。
亲友们送的礼物堆满了半间屋子,这其中不乏玉佩,金子,衣裳料子,有些更大方的,亲自买了长相好看的奴婢送给何知微,大安朝比较奔放,这时期买卖人口都行的通,哪家有钱,买上十个八个奴婢放在家里也是有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是不见何知微的影子。
何父心头一狠,暗暗对何知微他娘道:“我就知道,知微这孩子,三日不打,上房揭瓦,他这种孩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半年前你就给他张罗生日的事了,瞧瞧,他反倒一点儿也不急,哪有让亲朋好友等待的道理?”
“老爷,今儿是知微的生日,你怎么还这么严厉?从小到大你对他那么凶残,孩子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了,今儿他生日,他最大,他爱什么时候来我都等着,你难道等不急开席了?”
何知微他娘袒护何知微,何父何伯仲也是没有办法。
两人矗立在门口翘首以待,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何知微他娘盯着店门口的马车感叹道:“老爷——老爷——”
“我就在你身边,夫人何故这样唤我?”何伯仲纳闷。
“老爷,我不是叫你啊,你看,还有一个老爷。”
何伯仲被这话弄蒙了,什么叫还有一个老爷?他定盯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松鹤延年褐色深衣穿着,腰系土黄镶黄金带子,头戴一顶方方正正的镶黄宝石帽子,瞧着端庄大方,富气逼人。就连嘴唇上方的小胡子,也梳的整整齐齐,何伯仲低头看看自己,自己都吓一跳,再看那人的脸,何伯仲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他那宝贝儿子何知微是谁,何知微故作老成,弄成他爹的模样,就连胡子,也贴了假的,这身行头,也是花了好几两银子让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为了跟他爹一样黑,他还特意在脸上涂了些草灰。
何知微跟他爹本就有几分相似,如今穿戴的一模一样,何知微他娘回过神来都笑的肚子疼:“这不是我儿知微吗?我儿果然通身气派,瞧瞧,同样的衣裳,你爹穿上,跟千年老鳖似的。”
“娘,我穿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吃惊,是不是很意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高兴高兴。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的这个生日,娘最高兴。”
众人见有两个何伯仲,也都笑起来。听闻何家公子调皮捣蛋,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啊。
“高兴什么?你这皮孩子,怎么就——”按老规矩,何伯仲早一巴掌给何知微拍翻了,今儿何知微的生日,众人又都在,何伯仲也不好下手,只得忍住,他常以孔孟之道提醒自己,自己儿子弄成这样,让亲友看了笑话,他觉得丢人,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秦家人也在。
秦伯通笑的眼圈都红了。
秦夫人也笑了,只是偷偷的安抚何伯仲:“倒底知微年轻,不知轻重,何必生他的气。不过知微也太胡闹了些,穿戴成这样,跟没人教导似的,瞧瞧那位——”秦夫人故意指了指不远处的林柠溪。
林柠溪那身黑衣,确实出类拔萃。
何伯仲本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下儿子,至少自己儿子长的标致,面若含玉,目似秋波,一般人家的孩子是比不了的,就是站在秦玄昭跟前,也矮不了多少。
如今又被秦夫人嘲笑了:“想想还是我们玄昭让人省心,从小到大啊,我就没怎么管束他,偶尔让他出去玩,他都不愿意,非得窝在房里读书。”
“秦家公子到。”门口有人喊话。
京城谁人不知秦家公子秦玄昭,便是这日来赴宴的人里面,也数秦玄昭他爹秦伯通的官位最高,最为得脸。
早听闻秦公子书生意气,指点江山,身形磊磊,落落大方。简直是京城少女流口水的对象。今儿能看到活的,真得踮起脚尖瞧瞧。
台阶上站着一位少女,是苹果,苹果扶着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脸上是皱纹,手上是拐杖,弯着腰,驼着背,还没怎么动弹呢,就一哆嗦。
猛一看,是六七十岁的老者。
细一看他的眼睛,明媚有神,如春日骄阳万丈光芒,如清澈湖水肆意流淌。
这不是秦玄昭是谁?
林柠溪心想,瞧不出来呀,秦玄昭玩的够大啊,平时瞧着他怪稳重怪端庄怪不苟言笑的,玩起来比谁都疯狂啊。
他竟然把自己打扮成老头,亏他细心,手里还扶着拐杖。
秦伯通皱眉。
秦夫人的脸又红又烫,眯眼养神,许久才敢睁开,再细看,面前的秦玄昭还是老人的模样。
这还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吗?
哪阵妖风把他儿子吹疯了,十几年来如竹子一样端正生长的儿子突然就剑走偏锋了?
如果一个人丢了一百块,那他很伤心,如果大伙都丢了一百块,他心情或许就好多了。
何知微他爹就是这样想的,刚才还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儿子,省的他丢人现眼,这会儿见秦玄昭也弄的神不神鬼不鬼的,他哈哈笑着对秦夫人道:“我早说别逼孩子读书,瞧瞧,玄昭读书太多,老的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