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跟秦老爷赶紧闪的远远的。
紫雪公主的随从也退到一侧,留紫雪公主跟秦玄昭二人单独说话。
紫雪公主双手一握,对着秦玄昭福了一福,这一福把秦玄昭弄的退了两步,紫雪为当今大公主,哪有公主向平民百姓行礼的道理?紫雪公主感叹道:“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千里护送二皇嫂,念昔日曹操待己甚厚,华容义释曹操;兵败麦城,死不降吴堪称千古忠义,在我看来,秦公子也是义气之人。”
“公主谬赞了。”
“家宴之上,秦公子为顾林姑娘周全而出言顶撞太后,此番行为,岂不是义气?只是——公子为他人着想,也要顾念自己的安危才是。”
“谢公主提点。”
公主还想说什么,英姑却上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公主便把话咽进肚子里,坐了轿撵去了。
过了两条街,眼看轿子要入宫门,英姑才小声道:“公主是千金贵体,不应该跟那位秦公子单独相处,免得落人口实。”
“我何尝不知。”紫雪公主顿了顿道:“我只是敬佩他的勇气,久居深宫,宫里的尔虞我诈我也见惯了的,像秦公子这般仗义的人,又怎能不令人叹服?”
“公主说的是。太后寿辰本没有让秦公子来,公主特意去太后那里巧言相劝,太后方才应允。此事,也是公主的一片心哪,不知秦公子能否体会。”
秦玄昭哪里能体会紫雪公主的良苦用心。他一向不解女儿家的心思,只是纳闷太后寿辰。让他一个无名小辈去做什么。
秦夫人却是欢畅的很:“可不是我们昭儿魅力大,诗书文采。超凡出尘,如今大安朝的大公主都慕名而来了。”
秦伯通抽着水烟:“依夫人看。是大公主好一些呢,还是程家的女儿好一些呢?”
“大公主身份尊贵,姿色出众,又得太后皇上喜欢,这一点,程家那个大喇叭肯定比不了。不过嘛,到底大公主母亲的出身卑贱了些,略有遗憾,程家那大喇叭虽没公主富贵。可程家高门大户,也不能小觑,不管怎样,都比林家那个扫把星强多了。”
“据朝廷里传出来的消息,当日太后差一点儿把林姑娘许给皇上。”秦伯通悠悠的吐了一个烟圈:“还是咱们昭儿替她求了情。”
“昭儿不懂事。那小皇帝不是素爱为民除害吗?他若纳了林柠溪,也算除了害了。不过,就林柠溪那疯癫的样子,皇上能瞧的上她?就算皇上瞧的上她,准她进宫。她那毛糙样,也活不过两天去。”
“谁在说我们柠溪的坏话?”何知微迎着烈日奔进秦家,把白马拴在一棵枣树上,拿着马鞭就奔前厅来。他浅绿色织金袍子在阳光下闪烁摆动,像绿色的荷在水里漂浮,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热气。一脚跨进门,一脚还在外头。骑着秦家门槛就开始质问:“我们柠溪又得罪了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秦夫人陪笑。她素知何知微的脾性。最近却发现这孩子跟魔怔了一样,以前呢,这个何知微跟个白毛鼠一样满京城的逛游,见到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都想上去搭讪两句,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婆,他也下的去手,自从遇上林柠溪,这个何大公子可是老实多了,京城那些美人对他而言如浮云如烟雾,他满心满月复惦记的都是林柠溪。何知微又是个直性子,肚子里有什么话就往外倒,什么人他都敢喷,一个人惹他,他喷一个人,一群人惹他,他喷一群人,秦夫人可不想招惹他,便又笑着补充:“林姑娘那么好一个孩子,人见人爱,她会得罪什么人呢。”
“我说也是。”何知微摇摇马鞭:“就算是得罪,也是别人得罪我们柠溪。谁敢?先问问我的马鞭愿不愿意。”
秦夫人嘴角一抽。
秦伯通放下水烟,见婢女端茶上来,便招呼道:“知微啊,这大太阳的,骑着马多累啊,快坐那儿歇歇,喝杯茶消消暑气。对了,你爹他还好啊?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他——”
“老爷,你就别啰嗦了。”秦夫人冷笑:“你表弟家的宝贝儿子,早跑远了。真是来的快跑的快,阴一阵晴一阵的孩子,亏你表弟教育的出来。”
果然,何知微脚下生风,一鼓作气绕过假山屏风跑走了,哪顾的上秦家人在他**后面说什么。
何知微来到秦玄昭窗下,俯身见秦玄昭坐在东窗下写字,端正认真,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轻轻绕了绕马鞭,马鞭发出哗哗的声音,秦玄昭似乎没听见。
窗下浓紫色的花盛开,一朵覆盖着一朵,把鹅卵石小道都遮掩了。
何知微从这些花中趟过去,掐了一朵颜色浅些的花戴在鬓边,白玉为冠,紫花妖娆。把马鞭插在腰间,迈着小碎步就进了房间。
秦玄昭背对着他,并无发现。
何知微来到秦玄昭身边,悄悄俯身,用脸蹭秦玄昭的耳朵:“秦公子,别来无恙啊。”
秦玄昭回头,先是看到紫色的花,惊了一惊,毛笔掉在雪纸上。
何知微往上一窜,窜到长案上坐着,翘着腿笑道:“你以为我是二八妙龄女子吗?想的美。”他把紫花从鬓边取下来,放在嘴里咬着,说不出的魅惑邪气。
秦玄昭默默一笑,拾起雪纸上的毛笔:“早应该猜到是你,又来捣乱。”
雪纸上一团墨汁,除了墨汁,还有一个字。
秦玄昭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去挡,何知微身手敏捷,已经把雪纸拿在手中,摇头晃脑的:“难道见不得人么,这么掖着藏着,倒要看看你写的是什么。”
雪纸上只有一个“林”字。
秦玄昭坐在窗下。思绪纷飞。小半个时辰了,才得了一个林字。平日里他文如泉涌,小半个时辰。少说能默书一篇,现如今内心激荡,手里却生涩的很,似乎那张空白的雪纸有数不尽道不完的景致,他呆呆的望着,竟有些愣神。
“还给我。”秦玄昭去抢雪纸。
何知微抖着雪纸道:“你写个林字,是什么意思?”
“我——”秦玄昭有些尴尬,林字,是了。是什么意思呢,他应该怎么跟何知微解释呢?以何知微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怕是混不过去的。
“林字,夜窗灯冷书如堵,春草坛荒杏满林。杏坛黄叶满霖林,何幸朱塘兀古枌,这些诗句里,都有林字。”秦玄昭一面绞尽脑汁的掩饰,一面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生怕何知微看穿。
何知微笑的露出两排白牙来:“玄昭哥哥,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写的这林字是什么意思。”
“哦?”
“算你识相,本来我打算跟你算帐的。这马鞭我都准备好了。”何和微又窜到长案上悬腿而坐,抖了抖绿黄交织的袍子,摇着脑袋道:“昨儿一夜我都没睡好。想着是用马鞭打你呢,还是打你呢。若是打你吧。咱们是亲戚,我总不能大义灭亲吧?若是不打你吧。啧啧,我咽不下这口气啊,简直是死不瞑目。”
“知微——”
“听京城的人说,为了两盒点心,你把我们柠溪哄骗进了宫,献给了那个混蛋小皇帝。”
“知微,不可这样讲。”秦玄昭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皇上英明,不是什么混蛋小皇帝,这话若被皇上听见,可是不得了了。”
“我不管。”何知微摇着马鞭:“谁欺负我们家柠溪,我就叫谁混蛋。皇帝也不例外。本来也想叫你混蛋的,你把我们柠溪带进宫,扔给小皇帝,就为了两盒果子?你的眼皮子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浅?想吃果子告诉我何知微一声,我给你运两车过来,可你别把我们家单纯可爱善良温柔的柠溪送给别人啊。这会儿想起我们柠溪的好了?在纸上写一个林字,可不就是你心里愧疚么?我不管,你还我的柠溪,还我的柠溪,不然,我坐这儿不走了。”
秦玄昭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何知微一个粗人,并不明白他心里所想。
何知微听了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只当林柠溪被留在宫中了,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坐上二路公交车就去找皇上算帐,一想宫门他进不去,他又欺负不过皇上,还是来找秦玄昭算帐吧。
秦玄昭把宫中的事给何知微说了。何知微却是半信半疑:“你说什么?我们柠溪已经回林家了?”
见秦玄昭信誓旦旦,又知秦玄昭一向不爱骗人。何知微便将马鞭重新插回腰间,拔腿就往外奔:“就知道京城那些人的嘴不靠谱,我能掐会算,竟然被他们忽悠了。”跑出不远,又折了回来,揪着秦玄昭的衣裳把他拉到马背上,一拍马背,白马扬蹄就往外跑,秦家下人仰头看着烈日下何知微跟秦家公子跨马前进,他搂着他的背,他贴着他的脸,他绿黄交织的袍角交叠着他月白色的袍角,人影晃动,烈日炎炎。
白马飞驰而去。空留秦家下人在那儿发愣。过了一会儿,才有下人回过神来,小跑着去给秦夫人报信:“夫人,少爷跟何公子私奔去了。”
“胡说。”秦夫人脸一青:“仔细你的皮。”
下人一哆嗦,想想那画面,画面太美不敢看,低着头回话:“夫人,何公子把我们少爷劫走了。”
“怎么劫走的?”
“按到马背上往外去了。”
“就知道何知微干不出什么正经事来,连他的白马都不正经,我昭儿稳稳妥妥的一个人,岂是让他折腾的?给我备车,我要去看看,何知微这是要做什么。”
下人速速备了马车,秦夫人不及换装便出门,沿着白马的方向追了上去。
林家。
林柠溪跟母亲林金花蹲在院里晒辣椒。林氏在花圃里种的辣椒收获不少,往年都是林氏自己摘下来晒干,冬天拿来炒菜再好不过了。这一年,有林柠溪帮忙,本来要干一天的活计,半天就做完了。
晒完辣椒,林柠溪把宫里赏的点心捧出来吃,这盒点心,已经留了好几天了,林氏听说是宫中赏的,无论如何不肯吃,耐不住林柠溪软磨硬泡,这才小心翼翼捏了一个放嘴里,品了品,笑着道:“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咱们这种人家,竟也能吃到宫里的东西,真是老祖宗保佑。柠溪啊,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娘真是高兴坏了,以后,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度日,再也别分开了——除非你爹死了。”
“娘,以后我要伺候你,伺候我爹。”
“娘能走能动,不需要人伺候,再说娘不是有桃心伺候嘛,至于你爹。”林氏掀开帘子朝屋里瞅了瞅,林常录半倚在床上,枕着黑金色枕头,消瘦些,精神似乎也不大好,反正他常年累月都是这个样子,大家也习惯了。林氏放下帘子道:“你爹那里,暂时也有娘伺候,用不着你。你爹的身子啊,瞧着要咽气一样,保不齐再活几十年呢,反正棺材也备好了,随时咽气随时下葬,也方便。”
林柠溪差点笑出声。
或许是她爹病久了,她娘的心都硬了,谈起她爹的病,跟吃了个糖豆似的。
林柠溪又递给林氏一块点心:“娘,味道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
“咳咳——让我——尝尝。”里屋传来沉重的声音,是林常录。
林氏一愣,林柠溪已经拿了点心过去,正要往她爹嘴里塞,林氏拦住了:“你爹怎么能吃这个呢,这点心干,万一呛咳——”
“扶我起来——试试。”林常录憋的脸青。
林柠溪塞了个点心进林常录嘴里,林常录嚼了嚼,点点头,似乎是好吃,突然,脸又红了,伸着舌头:“辣——”
林柠溪就笑起来。
她爹竟主动要东西吃了。
“你爹就是嘴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年你爹最爱吃我做的鸡汤炖豆腐,他素爱读书,一读书叫都叫不应,不过每当我做鸡汤炖豆腐的时候,你爹就不能专心读书了。反而是坐在灶边,端着碗等着,像个馋嘴的孩子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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