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微不急不慢:“你的玄昭哥哥要跟林姑娘一块进宫献汤了。”
程绚然果然急了:“什么?我玄昭哥哥跟林柠溪?不行,我不准。”
“人家进宫也不需要你批准哪。”何知微白了她一眼:“这中间有你什么事?”
“林柠溪去献汤,拉着我玄昭哥哥就不行,她死皮赖脸。”
“程绚然,本小爷可不准你侮辱我们家柠溪,你怎么不说是你的玄昭哥哥死皮赖脸呢。”他又觉得话不对味,怎么着秦玄昭也是他哥们儿,便呵呵一笑:“程绚然,反正本小爷也告诉你了,你赶紧回家伤心去吧。”
“你不伤心?”程绚然揪住他的衣领,勒的何知微翻了两个白眼才停下来:“伤心又有什么用?”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进宫。”程绚然绞着手帕笑起来。
何知微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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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绚然嘴里一向没什么实话。
程绚然又揪住他:“我有一个办法让你进宫。”
“谎话精,你少骗我了。”何知微撇撇嘴,自觉离程绚然远一点:“你一个妇道人家——”
“人家是千金小姐。”
“好吧,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进宫?本小爷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何知微,咱俩虽是仇敌,可你进宫守着林姑娘,这对我也有好处不是吗?”。
程绚然说的没错。
她喜欢秦玄昭,这一点儿假不了。她不想秦玄昭跟林柠溪独处,如果何知微进宫去守着林柠溪,那她的确可以放心了。
程绚然教何知微一个办法:“两日后太后在畅春园听戏,叫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唱曲儿,我们程家也养着一个小戏班,唱的《白女乃女乃醉酒》最是好听,这戏又有趣,又生动,京城的老爷们最爱去我们程家蹭曲儿听呢,太后听闻了此事。特召我们程府的小戏班进宫。在畅春园唱给她听,那一日,小戏班六人推着一车行头,就会往宫里去了。”
何知微摇摇头:“让我扮演那车行头?不行不行。”
“谁让你扮行头了?你扮推车的那个人。到时候别出声就行了。”
这个主意不错。
何知微表示赞同。
次日便去程府。在程绚然的撺掇下。加入了程府小戏班,何知微在京城混了十几年,脑袋灵活。口齿伶俐,往小戏班里一蹲,还真瞧不出异样,让他推车,简直是大材小用。
程交程老爷见自家女儿与何知微有说有笑,以为二人互有好感,当晚就叫了程绚然来:“闺女啊,现在你发现何知微的好处了吧?爹早告诉过你,这小子长的好,人又聪明,家底也厚,跟他在一起,委屈不着你。”
程绚然捏着手帕笑笑,心里想着,她才不会跟何知微好,她让何知微扮成车夫进宫,一则让他去当电灯泡。二则何知微那鹤立鸡群的样儿,说不准一进宫就露了馅,私自闯宫,按律当斩,若他小命不保,那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畅春园。
一湖碧水一池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假山,凉亭,桃木栈道,蜿蜒环绕。
一大片波斯菊摆在假山后面,或绿或紫的波斯菊边,是一处敞亮的阁楼,阁楼铺设着波斯毛毯,一水的红木家具,每张小几上,都铺着明黄色蓝牡丹垫布,瓜果已经摆好了,厨子们又做了精巧的点心,小宫女们端着茶盘,把一应菜品也摆好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这一水的菜名报上来,小太监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水平,保不齐能去参加春晚。
宫里御厨多,好吃的也多,见惯了大阵仗的太后想吃点民间的接接地气,可不就把林柠溪给召唤来了。
林柠溪跟秦玄昭一前一后进宫,本想着有个照应,刚到御花园的时候,皇上的贴身太监就把秦玄昭给叫走了。
林柠溪只好一个人往御膳房赶。
御膳房有专门的掌事,御膳房所有的事务,他说了算,刘掌事胖胖的,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给宫里做了几十年的饭,享有盛名,林柠溪不过一个小丫头,是个生瓜蛋子,刘掌事自然不把她瞧在眼里,可她这么小的姑娘就受太后器重,亲点她做汤,万一她得了宠,那可不得了,这掌事之差,会不会易人呢?刘掌事心事重重。
有帮厨悄悄出主意:“不如把炉火弄灭,把现有的食材藏起来,让她做不了汤,看她如何交待。”
“不可。”刘掌事摇摇头:“她做不出汤,惹怒了太后,咱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要不然,把那些馊的食材拿来让她用,保证做不出好味道。”
刘掌事又摇摇头:“这御膳房的东西,都是咱们自己采买的,若是馊了坏了,太后岂不怪罪?咱们担待不起。”
“难道就让这小毛丫头——”
“我自有妙计。”刘掌事哼了一声。一行人假意给林柠溪打下手,实则想看看林柠溪有什么好手艺。
林柠溪不急不慢的填火,放料,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时辰,汤就好了,做的是冬瓜汤,汤清,味鲜,是一道温和的汤。
汤还没做好,就有小太监来催了,说是畅春园那边的戏快要开锣了,让林柠溪半个时辰之内把汤呈上去。
太后要半个时辰喝到汤,谁也不敢迟一分钟。
刘掌事抖了抖白围裙催促:“林姑娘要快些,汤上的晚了。太后怪罪下来,可是要杀头的。”
林柠溪盛了汤,自己闻了闻,做瞎了,味道寡淡。
刘掌事亲自端了汤看看,拿了个碧色百花盅过来,将汤盛在里头,然后盖上盖子:“林姑娘,你去洗手吧,准备好以后。就可以亲手把汤给太后送去了。”
林柠溪净手回来。解了白围裙,端着百花盅,由刘掌事陪着往畅春园去。
一路上刘掌事还温和的教导她:“去见太后,不能抬头。也不能正视太后。要规规矩矩的。呈了汤就退下来。”他嘴上说着,眼睛却瞄着那盅汤,刚才趁林柠溪洗手的功夫。他往汤里放了两勺芥末,要知道芥末那东西,味道又辣又冲,寻常人吃一口,鼻涕泡都能呛出来,何况这汤里放了两勺芥末?太后口味又清淡,吃了这芥末不辣的她嘴里喷火才怪,到时候太后一生气,林柠溪哪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御膳房那种地方是他刘掌事的天下,岂容他人插上一手?
畅春园里果然已经开锣了。
太后穿着暗红色金边织花长褂,歪在那儿笑眯眯的。
紫雪公主坐在她后面,时不时的起身,或是剥个葡萄,或是切片西瓜敬给太后吃。
一群宫女或是打扇或是熏香站在不远处。
与太后相隔不远,坐着身穿龙袍的皇上,小皇上打着呵欠,似乎是提不起兴趣,也难怪,畅春园的戏,听来听去就那么几出,太后百听不厌,皇上可耐不住性子,心早飞了,动不动就要回头,跟站在他身后秦玄昭耳语上两句,也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
陪同听戏的,皆是王公贵戚。诸如各位王爷跟她们的夫人,虽是盛装打扮,但身处皇宫,难免拘谨,举手投足的,皆看着太后。
刘掌事把林柠溪引到离太后几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林柠溪端着百花盅给太后行了礼。
“听说林家女儿煮的汤,远近闻名。”太后笑笑:“老远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众人不免往太后这探头,民间女子能进宫献汤,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把盖子揭开,我先瞧瞧。”太后交待。
林柠溪蹲去,轻轻揭开百花盅的盖子,白色的盖子揭开,林柠溪跟太后同时“哦”了起来。
太后说的是:“哦,这汤的味道,好生奇怪啊,头一次闻到。”
林柠溪想说的是:“哦我去,这清汤上那两勺绿油油的东西是什么?看着像鸟粪,可哪个鸟能拉这么粗?关键这玩意什么时候跑汤里头的?”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汤被别人下黑手了啊,自己真是太纯洁了,电视上演了那么些构陷的事,不都发生在厨房吗?当然,用脚底板也能想明白,这事一定是刘掌事干的,林柠溪偷偷瞄一眼刘掌事,果然见他站在不远处乐滋滋的。
平时喝汤,哪怕真落进去两坨鸟粪呢,心一狠就喝了,现如今给太后的汤加了料,自己总不好伸手捞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皆盯着那碗汤,更有人拍马屁道:“汤里那绿油油的东西,真是点睛之笔,想必这汤的味道,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就知道林姑娘好手艺。”太后端起盛好的汤喝了一口,脸色立即就变了,似乎有想吐出来的意思,一闭眼一加油,“咕咚”一声喝了下去,喝了之后,太后就歪在那儿咳嗽,咳嗽的眼泪都挤出来了。
众人哪见过这阵仗,赶紧跪倒:“太后——”
林柠溪心想,完蛋了,自己八九不离十要死了吧?太后喝出个好歹来,自己肯定月兑不了干系。
禁军首领的刀都抽出来了,只要太后一声令下,林柠溪立马下线领盒饭。
秦玄昭往前一步,双手一拱,随时准备替林柠溪顶锅。
不料太后却微笑着挥挥手,让禁军头子退下:“别吓着哀家的客人。”又温和的抚模着林柠溪的头道:“这汤做的真是辣,平时我是不吃辣的,不过,偶尔喝上这么一回,身子也暖了,气也顺了,真是好的不得了,哀家喜欢这味道,来人,有赏。”
太后赏了林柠溪银两锭,并交待她多做一些,给各位王公贵戚也尝尝新鲜。
林柠溪捧着百花盅回御膳房去,刘掌事心里不是滋味,只是木木的跟在后头,本来平淡无奇的一碗汤,加了芥末之后,味道竟然让太后称赞,自己本来想害林柠溪,却无意帮了她一把。
林柠溪停下来等着刘掌事。只是看刘掌事一眼,刘掌事肥肥的脸就红了:“林姑娘——”
林柠溪分了一锭银子给刘掌事。
刘掌事的脸更红了。
“刘掌事,如果没有你的芥末,这汤也成不了。所以太后的赏赐,应当有你一份儿。”
“你不怪我?”
“当然怪啦,你差点儿害死我。”林柠溪笑:“不过你无心插柳帮了我一把,我也感激你。”
“林姑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刘掌事收下银子,又羞愧又悔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他本不是善妒的人,心肠也不是十分坏,只是在宫里生存,免不了多考虑自己一些,由此心生杂念,才有了这一出,林柠溪这样大度,他更不好意思了,回到御膳房,当即穿上围裙亲自填火,又叫帮厨们:“以后这御膳房里,林姑娘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一定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若有人欺负她,我先不依的。”
众人帮着林柠溪切的切,熬的熬,很快做好了汤,一一端了上去。当然每一份汤上,都放了芥末。
林柠溪被太后亲点,坐在她身边听戏。
“太后,林姑娘不但煮的好汤,就是长相,也是出挑的很。”紫雪公主附身道。
太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宫里这些女子,没有一个能跟林姑娘媲美的,也就紫雪你,跟林姑娘,不分上下吧,打个平手。”
“谢太后夸奖。”紫雪剥了几个葡萄递给林柠溪:“林姑娘辛苦了,太后喜欢你,你也别见外,吃果子。”
一个葡萄还没吃完,戏台上已经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唱完了几出戏,太后问紫雪:“不是说程府送了戏班子来唱白女乃女乃醉酒吗?人呢?”
“太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程交他有心,特意让小戏班子来献上一出,你们听听怎么样。”太后歪在那儿吃了一个果子。
众人不觉盯着戏台。
果然,一阵管弦之音过了之后,出来一个丫鬟,又有一个美貌的小姐,皆是唱词清晰,声音婉转,听的众人点头称赞。太后面上也有光,喜欢的很,随着二胡声响起,一个穿深蓝对襟裙褂的女人从帘后走了出来,看这扮相,应该是白女乃女乃,可她刚出来闪了一下,大伙还没来的及叫好呢,她又缩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