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怎样,来香浓吃饭无可无不可。静姝爽快地下了车,和浩森一起踏进香浓。
不过等进去了,却发现香浓馆里今日出人意料的安静。浓郁的西风氛围下,低缓清雅的曲子如水流淌,馆里三两客人,不止中国人,还有外国人,或闲聊,或用餐,沙龙场景不再,幽静舒适。
静姝一喜,心道今日倒是来巧了。她精神为之一松,这时才闻到馆里空气弥漫着面包、糖果,咖啡,菜品混杂的香味。
两人找了靠窗的座位,落日红霞透过玻璃满满照了两人一身,如此良辰美景,静姝不觉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浩森见她这样,温暖一笑,没有打扰她。等静姝重新睁开眼睛,才重拾起在车上的话题,道:“这么说,在医院并不是很顺心,是吗?”。
静姝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接着刚才在车上的抱怨,说:“也不是不顺心,只是对某些人多少有些头疼罢了。”她将双手平铺在布了雪白桌布的餐桌上,将下巴扁在上面,叹息一声:“其实做什么都一样,这也是常态。”
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听的浩森心里颇为不忍,伸过手去模模她的头。
“老气横秋的,不是一个小姑娘该发的言论。”他揉揉静姝的发顶,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接着说:“如果不顺心,就不要去医院了。像在北京一样,找个学校回去读书最好。”
这个提议倒是让静姝微微一愣。她抬起头:“那怎么行?能拜陈院长为师已是三生有幸,岂能就此放弃?”
浩森有些不以为然:“陈院长是医术高超,可你一个女孩子又能学到多少?”他不自觉将放在静姝头上的手放下,转而捉住她柔软的手看了看,说:“况且医院人员杂乱,伺候人居多,我一直不太放心你去那里。不如回学校读书,平静安宁,承京有几个学府是专为小姐们开设的,不失为好去处。”
静姝安静地听他说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叫一个女孩子又能学到多少?看不起女性吗?”。她将浩森附在自己手上的手掌移开,翻翻白眼道:“我可不认同你的说法。而且医学这个学科,不止是生硬学习,实践同样重要,所以医院很适合我,你说的贵族小姐学校反而不是我的好去处。”
浩森微微一愣,不妨她有这么大的反应,笑道:“你多想了。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又解释道:“你刚才说不顺心,我才说不如回学校读书,这样顺心又舒适,怪我没有说清楚。”他轻声道歉。
可静姝看着他眼睛犹带着的不以为然,知道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有何问题。
她说:“浩森,你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
浩森觉得好笑,问:“什么内心?”
当然是对女性有偏见的内心,静姝心说。其实,自常州认识以来,浩森偶尔露出的男女性偏向,她多多少少有些感受。但因为不明朗,这个问题她也一直没和浩森探讨过,今天正好是一个契机。
她顿了顿,在想怎么开头,浩森见她面露复杂之色,却是误会了。他重新将手放上静姝的头顶,拍了拍她的头,说:“还真生气了?刚才是我说错了。”又说:“我以后不说这个话了,会支持你继续随陈院长学医的。”
静姝摆摆手道:“我没有生气,我是想说……”
然而,浩森已经截住她的话,和稀泥道:“好了好了,阿姝,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如此时刻,说这些就是煞风景,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堵得静姝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下去。她将肩膀一垂,无奈地伏在桌子上,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浩森见她这样,犹觉得她在耍小孩子脾气,上前轻轻推了推她,语气温和至极,哄人道:“瞧我,带你吃饭,净惹你生气了。”
“阿姝?”他轻唤。
静姝忍不住抬起头道:“我真没有生气,我……”然而,抬头的刹那她微微顿了一顿,因为逆光之下徐浩森温文尔雅的脸上聚着一抹略带讨好的微笑,看的她心里猛然一软。
这样的浩森是很少见的。他一向自信洒月兑,这种讨好意味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似没有发觉。
静姝不觉将身子抬起坐好,算了,算了,不管怎样,浩森出发点是为她好。她来自未来,浩森却是这个时代的人,虽是新青年,思想却多少受时代限制,或许是她太较真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又谴责自己一番,最后重新扬起脸,佯装郑重其事道:“可是你说的啊,既然是你的错,那今天的晚饭你可要付钱!”
听得浩森总算舒一口气。他自始至终只觉静姝在闹脾气,这时候看她的心情有所转变,也没有多想,不觉评了一句:“小丫头气性真大。”说完,连忙应承道:“当然!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钱的事情不用操心!”
静姝看了看手上的菜单,耀武扬威地啪啪啪点了一堆。浩森一见,好笑地点点她的脑袋:“能吃完吗?”。
静姝扬起下巴:“小看我吗?”。浩森呵呵一笑连说不敢。
两人一番吵嘴,又回到平时融洽的氛围,只是在浩森吩咐女侍送餐的时候,静姝扭过头看向窗外,生出几分无言的空落。
她看着窗外西移渐落的光线,以手支颐陷入沉思,浩森在女侍离开餐桌之后转回头来看她,正看到她恬静无双的侧脸。
不受控制地,浩森不觉又伸出手想去拍拍静姝的头,问她在想什么,谁知正在这时,香浓门口处,忽然传来一个幽然之音:“浩森?你也在这里?”走来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是针对浩森而言的。静姝看到来人的刹那,虽觉得陌生,却只觉心神一震。
因为这个人不是旁人,居然是一个多月前那次宴会上她无意撞见的秘辛男主角,林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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