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静殊起床下楼,发现顾兰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看报纸,于是环顾了下里屋,以为道:“我父亲呢?”
顾兰洲放下茶杯,笑道:“你父亲已经走了,今天要去岛上参加开学典礼的嘛,所以老早就走了。”
静殊一拍额头,可不是,把今天这个重大的日子给忘记了,黄埔今天要举办正式的开学典礼呢!虽然它实际已经开学了一个多月了……历史书上的今天,好像是说各界人士都出席,盛况空前云云,不过就是再群星闪耀,也不管她李静殊什么事,她要赶紧吃完早餐去医院了。
容妈已经贴心地端了牛女乃和面包过来给她,她笑着道了声谢谢容妈,待容妈慈爱地模了模她的头,这才拿起旁边的早报看了起来。
顾兰洲笑道:“自家人还整天这么客气?谢谢来谢谢去的。”
静殊抬头:“恩?”
顾兰洲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看吧,不说了。”
静殊这才又把思绪放在报纸里。
一页一页的快速浏览标题“广州政府孙中山下令各机关裁减预算”、“北京政府为中东路受干涉事照会外事”、“北京国会议员发表《维持中俄协定宣言》”、“上海丝厂女工大罢工”……
静殊按了按额头,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南方政府,北方政府……这个多政府鼎立存在的混乱时代,她还能自在吃着早餐看着报纸,她还要奢求什么呢?已经够幸福了!有多少劳苦大众连饭还吃不上呢,哎!
去医院的路上,她还沉浸在这种思潮中,以至于人力车夫唤她,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医院门口,从随身拿的一个小包包里拿出钱付给人家,正要转身踏入医院大门,斜地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来,哈哈笑道:“静殊!你怎么才来医院?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静殊惊得连连后退两步,待看清楚是方回时,才无语道:“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吓死人啊!”
方回看到静殊被吓得直拍胸口,才模模鼻子道:“哎,来看看你么?瞧你~”
还挺委屈!静殊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前好整以暇地问道:“只是来看我,没有事儿?”
方回仰头看了下天空想了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其实,有一件小事儿~”
想你方回也不是单纯来看我,静殊暗叹了下人品,下巴一抬示意道:“那走吧,上楼说还是就在这里说~什么事?”
方回看了看周围,道:“有没有个安静的地儿,给你说完,我还要赶去长洲岛去拍照呢,今天军官学校开学典礼。”
静殊想起医院后面的那个小花园,道:“那跟我来吧,有什么事儿说吧。”
两人并肩走在花园的小道上,晨光曼妙光影下,静殊转头奇怪地看着方回,这人一味地沉默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什么事要她帮忙不好开口?
正想着,却听方回终于开口道:“是有关卓英的。”
静殊猛地顿住脚步,眼睛眸地睁圆,道:“卓英?他怎么了?”
方回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瞧着她的反应,急的静殊猛一拍他道:“说话啊,陈卓英他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不然方回为什么来找她,她是个医生嘛。
方回收回眼神,这才摆摆手回答道:“不要多想,他既没受伤也没生病,别瞎想。”
静殊叹息无语道:“那他怎么了?大哥你话能不能不说一半?”
方回嘿嘿笑道:“行行行,是我的错。”
“这还差不多,说吧,陈卓英到底怎么了?”静殊斜他一眼。
方回摩挲着下巴,好像在考虑在考虑着用词,半天才慢慢道:“卓英和浩森最近好像有什么矛盾,你知道吗?”。
静殊微微皱了下眉头,矛盾?
方回接到静殊疑问的眼光,马上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和卓英在学校曾碰到过徐浩森,我见两人说话颇有点不对盘。”
静殊思忖道:“比如?哪点不对盘?”
方回耸了耸肩道:“其实,也不是很明显,但是或者是我一向很敏感,就觉得两人之间有些针锋相对,其实就是党政立场的问题。”
静殊点了点头,道:“这个也有可能啊,毕竟他们两人却是不是同一个政党。”这么说着,心里却微微有点触痛,她有点担心。
“不错,”方回也道,“你不知道,卓英给我说,前日那林敬尧、冯韬众人又群起弹劾共产党,声称国民党内‘绝对不能党中党’,坚决反对国共两党合作。风浪又起来了。”
静殊皱眉:“元帅不是已经重申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合作大局吗?怎么他们忽然又硬气起来?”
方回道:“其实,这件事从来没有被真正解决,也真正解决不了。说什么反对共产党,其实其根本还是因为利益受损。共产党来广东后就一直在联系农工,办各种讲习所宣传共产主义思想,这在根本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在政治上是对立的,在利益上也是对立的,他们手里很多都握着大公司和工厂的股份。”
静殊叹了口气,一时的宁静掩盖不了深层的波涛暗涌,这才过去多久,激流又开始了。她道:“那你觉得浩森和卓英两人受这个影响大吗?他们毕竟以前也是好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底气不足。
方回瞅着她,看了半天,才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要说的是,我并不觉得他俩针锋相对全是因为这个,我怀疑还有一点是因为……你。”
静殊猛然转头:“我?”
方回点头:“不错。特别是徐浩森,我总觉得他过于敏感,一提到你,他就有种针对卓英的感觉。”
不会啊,她明明已经和浩森说清楚了。
静殊问:“当时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们谈有关我的什么事儿?”
方回想了片刻道:“我们偶然遇见,刚开始他们两人走着说了会儿政务,我也没插嘴,浩森忽然话一转说起了你,主要说你们两家已经订过婚礼日期了。”
“然后呢?”
“然后,卓英当时就说祝福你们俩,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让徐浩森好好珍惜。”
“恩,这很正常啊。”静殊点头道,这哪儿有什么针锋相对?
方回皱眉道:“问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徐浩森不知道怎么的,先是忽然顿住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卓英,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之后两人再说话的时候,彼此就……”
静殊止住他的话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了。”
方回盯住她,慢慢道:“其实,作为好朋友,我早就发现卓英对你不同寻常,也难怪浩森会针对他。”
静殊摆摆手道:“不要这么说,我和陈卓英只是朋友,浩森是我的未婚夫。而且,相信你也发现,浩森的妹妹浩清很喜欢卓英,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说,好么?”
方回暗暗叹息一声,果然他长期以来的观察发现都是对的,如此错综复杂的感情。浩清?那个瓷女圭女圭?卓英怎么也不会对这类型的女子动心的。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喃喃道:“浩清?我上次见她跟一个男学员一起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走,看着那男学员很喜欢徐浩清的样子。”
静殊惊讶:“男孩子?喜欢浩清?什么时候的事?”
方回道:“也是前几天啦,我最近常常去岛上找卓英的嘛,有一次我在路上碰到的。那男学员瘦瘦白白的,带着一副眼镜,看着很斯文,气质也蛮好。”
这形象,不会是赵为民吧?静殊一笑,道:“我知道是谁了?你怎么就看出他喜欢浩清了?他很害羞的。”
方回翻了个白眼道:“我是男的,好吧,对这种事情一目了然,但是我觉得徐浩清那个瓷女圭女圭却并未发觉。”
还有这种事?回头她得向浩清打探打探。
方回叹息一声道:“行了,就这样吧,总结来说,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浩森和卓英的事,自从发生这些事后,卓英很不好受,最然他没有说。所以,坦诚地讲,因为我一直把卓英当兄弟,为了这个兄弟,我想拜托你定一定你那个未婚夫的神儿,让他不要再这样子。”
静殊瞪他:“你倒是挺护短的!卓英有你这个急先锋!”说是这样说,却还叹息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日光东升,静殊站在楼前看着方回一步三回头朝她挥手,慢慢消失在转弯处。她仰了仰头看了下天空,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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