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沧海 第十七章、前线(3)

作者 : 孟小窗

不是浩森,那是谁?静殊呆看着面前目光灼灼的陈卓英。

黑夜里,静殊那双大眼睛闪着光芒,直盯的陈卓英心里一阵酸涩,也有一丝好笑,柔声道:“怎么这么悲观呢?一有事就联想到浩森身上,也怪我没有和你说明白。”

静殊还有些发呆,脑袋由原来的紧绷一下松弛下来,嗡嗡的有些晃神。

陈其芳了然地看她:“怪不得你失魂落魄的,倒是想点儿的好的。”

静殊喃喃地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们都没说是谁,还那么神秘,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

陈卓英和陈其芳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摇摇头,任何时候见着静殊都是步履从容的风致,鲜少见她这么惶急,如不是涉及心中所爱,她怎会如此?

众人继续前行,夜里微寒的风掠过身侧,周围尽是陌生的荒野,来来往往的你搀我扶的士兵们,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火药味,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就可以想象出激战时枪林弹雨的景象,静殊环视了下四野,慢慢收回心神,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又出声问伴在身侧的陈卓英:“不是浩森,那我和院长这是去给谁看伤?”

陈卓英目光射向远处一个光明的所在,悠悠道:“所谓的‘我方’士兵。”说完,微微冷哼出声。

静殊眼光中露出不解,所谓的我方士兵?那到底是……忽然她眼光一闪,望向陈卓英,身侧之人微微颔首。

这场激战背后果然藏有古怪。

可到底是谁制造了这起“擦枪走火”引发粤浙两方战火的呢?

盘点各方利益。只有一个可能,静殊摇摇头叹口气:“在这一方棋局里。没有能独善其身的棋子。”

陈卓英望她片刻,不想她竟把局势看得如此清楚。不过,长久以来不都是这样么,不然自己也不会……他望了望夜空道:“不错,独善其身不是那么容易。想当初浙和苏都想拉拢广东这边的孙氏政府,苏想向广东扩张,只是元帅在这里的势力强盛他们进不去,无奈之下向浙江扩张,这就导致了浙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极尽拉拢广东作为粤援,而元帅亦以为“救浙江即以存粤”。这才有了这次的派兵。”

静殊接口表达完他未尽之意:“可是。元帅在广东一直受到陈炯明旧部方面的骚扰,根本没有精力支持这边,所以你们来之后接到的命令一直是按兵不动。对吗?”。

陈卓英看向她:“浩森跟你说的?”

静殊点点头,其实这些历史纪要即使现代的高中历史书上都有记载和描述,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书上并没说明发兵与否,各中细则更是寥寥概括,一笔带过,她只知大致进程,却不知这其中复杂多变的棋局。浩森昨日中午给她细细讲过。她才得以知晓,当然包括那乔瑾背后的闽军方面,他们这名义上的敌人其中私下却相通的,这如何不让人慨叹。古书上的合纵连横,实在是太过骇人,朋友和敌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当然。作为政治之外的人,她确实是无力制止什么。虽然她觉得粤军在这次战争中有种不义之嫌,表面和浙相连。暗中又与闽有来往。可这就是政治不是吗?

她这厢兀自思想乱斗,陈卓英那厢却想到了别的。

浩森和静殊确实是无话不谈,政经文史,风花雪月……陈卓英闭了闭眼,想起昨天徐浩森在会议后与他的谈话,现在想来浩森当时的平淡的话语,其实更像是一种示威,他把静殊与他各方面的相配,从外在到心理的种种说给自己听,是为什么呢,一切都很明显,只是为了说明他才是能与静殊结伴一生的人,他们的心灵是完美契合的,而他陈卓英却不具备这一层。

间或有灯光射来,一瞬即逝,但扫到陈卓英身上的瞬间,还是能看得出他嘴角挂着的微微冷笑,拳头的微微握起。没有人给他机会让他展示,包括这身侧的伊人。这么久以来,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想起那天医院后园枇杷树下静殊的拒绝就会心痛良久,他缺的从来都是运气。若是他和静殊早早相识,就不会有这后面无数的无可奈何。谁是真正的心灵完美契合者,还是两说。

临时搭建的作战帐营里戒备森严,层层关卡过后,静殊终于见到此行的目标人物,一个不甚起眼的粤军士兵,这么说是因为他穿的是粤军的军装,肩章军帽无一例外。这个人左胸处受了枪击,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血不断地从那伤口处流出,看着情况十分危险。陈其芳向他的伤口处细细查看一番,又抬头翻了翻他的眼睛,转身对陈卓英摇了摇头,静殊心里一紧。

陈卓英眼神黑沉,看不出他的情绪到底是什么,片刻他才沉声道:“真没有救了?”陈其芳摇摇头:“我不敢保证能救回来,但总归要试一试。”

陈卓英不语,静殊不知他在迟疑什么,忍不住提醒道:“人命要紧。”

陈卓英这时才吐出真相:“他不是我们的将士,他只是穿着我们的军装假扮的。”

“恩?”陈其芳和静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惊讶,道:“那他是哪个阵营的?”

“闽。”

果然是他们在作怪。

陈其芳复又看向那士兵,微有迟疑:“那如今是救还是不救?”

陈卓英未有回答,他回头对旁边的卫官低语几句,就见那卫官立刻听令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帐外有杂乱声传来,似是有个粗野的声音在谩骂:“你们这些小人,带我去哪里?”“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接着,帐帘唰地一声被撩开。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又高又胖的士兵走了进来,那高高胖胖的士兵双手被绑在身后。手臂衣服上尽是血渍,很明显是哪里受了伤。但他仗着身体优势,硬是把押着他的两个推搡的左右站立不得,挣扎的同时还不忘破口大骂:“娘额错比,放开我。”

这唱的是哪一出?静殊眼泛疑问,细细看向他,这人身上的军装虽然已经脏乱不堪,但仍可以看出与粤军军装的明显不同,还有他这口音,这骂人的话。很明显是上海那边的,难道是……?

只是不待她问,那人就已经向她开炮:“看什么看,你这……”只是他下一个字还未吐出,就听“啪啪”地两声,有人已经一巴掌左右扇到他嘴上,骂道:“放肆,闭嘴。”是陈卓英身边的卫官。

静殊会意过来,很明显。这人下一个词就是对她的咒骂之语,陈卓英身边的卫官倒是眼疾手快。

那高胖之人被掌嘴的一刹还有些发愣,然而待反应过后,只见他脸瞬间涨红。立马奋起反抗,边向前乱踢边骂道:“竟敢打老子,放开老子。老子不撕了你……”这一番挣扎,两三个士兵竟是按不住。

陈卓英眉头皱起。向旁边卫官望了一眼,那卫官刷的一声掏出手枪。直直按在那高胖之人的脑门上,那人身形瞬间定住,不敢再动,也不敢再发一言。只是眼神仍然激烈,直直盯着帐中央的陈卓英。

陈卓英神情冷峻,上前一步负手立于在他一米外,冷声道:“你倒是刚毅,被俘了还有这么大的心劲儿。”

那人“呸”地一声,骂道:“我们浙沪军都是刚武不屈,不似你们那般下作,有本事你们就毙了我,不然我骂你没商量。”

话刚说完,身边的卫官已经一脚踹在他腰上,骂道:“你说谁下作?!”

陈卓英挥了挥手,让他走开,继续问那人道:“下作之词何来啊?可否告个明白?从捉到你至现在,你都在骂,可要知道这战火伊始,是你们先开的枪!”

“放屁!”那人又忍不住大骂,“是你们先开的,我们长官说了你们是我们的盟军,我们才会大意让你们偷袭成功,真是瞎了眼睛相信你们。”

甲方说是乙方先开枪,乙方说是甲方先开枪,两边似乎都是各占道理。两边若都说的是实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中间捣鬼。静殊回首望了眼担架上的奄奄一息的“粤军”士兵。

那人在那儿骂着,陈卓英不再反驳,静殊明白他在引着那人说出实情。倒是刚才动手的卫官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又是一耳光过去,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狗嘴里吐不处象牙,明明就是你们先开的枪,知道我们的兄弟受伤的有多少吗?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他不让别人骂,自己倒骂起来了,静殊摇摇头,哎,死伤都是自己的军中弟兄,那种愤怒和伤痛是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发泄一下。

刚才就是他扇的耳光,这会儿又一个,那高胖之人似乎不堪再受辱,他双眼发红怒道:“你妈的,我跟你拼了!”说着,挣月兑着向前冲撞而去,丝毫再不管额头上是否顶着枪口,这一刻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拿枪的卫官没有陈卓英的命令不敢擅自开枪,这会儿不得已也腾出手帮忙按住那人,不让他动弹,陈卓英叹一口气,向外使一眼色,示意可以押出去了。

众人得令,推搡着那高胖之人艰难向外走,那人不服还犹自谩骂,陈卓英镇定不变回转身向陈其芳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这担架之人……”

然而,话未说完,只见陈其芳双目猛睁,猛地推开他,急声道:“闪开!”与此同时,有枪声伴随着子弹的声音破风从耳边穿过,他警觉过来,下一秒已经向左边一跃,护着陈其芳卧倒在地。

他在卧倒的瞬间,向后看去,只见那被押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手来,他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极尽癫狂,看射自己不中,竟又直直对着静殊方向,陈卓英身体一抖,大叫:“静殊~”

这本是电闪火花一瞬间的事儿,众卫官在瞬间的呆立之余,已经纷纷掏出枪,但还是晚了一步。

“崩~崩~”

万籁俱寂。(未完待续。)

PS:静殊妹纸,你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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