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是,车辆应声而停。
静殊一时没有坐好,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向前栽去,幸亏刚才一直说话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她一把才免得头部与车座相撞。
还不待她出声,扶她的士兵已经向开车的士兵骂道:“怎么开车的你?!”又向静殊关切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静殊抚了抚额头,前面开车士兵已经扭头过来告罪:“小姐,对不起,刚才有辆车忽然插过来……”
原来,不是因为她的命令才停车的。
静殊向窗外看去,正看见左侧有一辆车擦着她的座车疾驰而去,似乎也是军车,速度这么快看样子像是有急事,也不知谁的座驾。
她摇摇头,回转过来重新望向车里的这两个士兵,见他们的神色都很拘谨,小心翼翼的,似乎在等待她的训斥。
哎,难道是自己敏感不成?
她开口问道:“一直忘了问,你们俩都叫什么名字?”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其中开车的那个率先回答:“小姐,小人们的都是乡土名儿,说了污了小姐的耳朵。”
另一个也赔笑道:“是啊,小姐。”
静殊皱眉摆摆手:“说了便是。”
那两人又对视一眼,不再迟疑,开车的答道:“小姐唤小人六子便是。”完了,又加一句:“军营里兄弟们都这样叫我。”
静殊点了点头,望向另一个。那士兵小心地道:“小的叫王五。”
“六子、王五?”静殊念叨了句。
“是是。”那两士兵点着头。
或许这两个士兵,真的是太紧张所致。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太紧张。静殊捏了捏眉心叹口气,摆了下手。让他们继续启动前行。
如此,一直开到城口关卡处。车辆复又停下。有卫兵过来检查出行证,静殊见开车的六子从车里拿出一个小本递出去,这才微微放下心,派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果然是她多心了。
等待着放行的间隙,她无意识向外望去,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战事的关系,这关卡处放哨的士兵的数量明显比以前多很多倍,一层又一层。层层把关。此时关卡西侧有多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整齐排列着,而在他们前面,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似乎正在讲话,其中一个身材尤为劲拔的军官负手挺立,身后的大氅迎风而展,最是吸引人的注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静殊眉毛微挑,虽然这个挺拔的身影是背对她的方向,可是因为太熟悉,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陈卓英。真是何处不相逢。
她这厢正自矛盾要不要与他打招呼,那边作为军人天生的敏感度,陈卓英在她再次向他这个方向看来时,就已经霍然转身回望过来。他看到静殊很明显惊讶一下,下一刻已经大踏步而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天浩森因为她受伤之故曾经与陈卓英发生激烈矛盾,说到底陈卓英都是平白受了牵连之怒。这会儿再见到他,静殊不觉心里微有忐忑面露愧疚。
前排一直在小心观察静殊的王五。这会儿见她目光一直向外并且神色微讪便有些不解,迟疑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下一秒差点惊叫出声。竟然有个高大威严的军官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很明显他的目的地就是他们这部车。他一急猛地戳向身侧负责开车的六子,让他也看。那六子见状眼睛微眯,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紧张。
静殊自然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她眼看着陈卓英越走越近,再不打招呼就真是失敬了,思及此,她把窗户又向下摇了半尺,率先向走来的身形道:“卓英。”
车上的王五和六子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瞬间煞白,彼此对视一眼,忽然互使一个眼色,双手握拳做了个决定,同时吧嗒一声把车门打开,下车向陈卓英敬礼道:“陈长官好。”
陈卓英一向警觉,这会儿见他俩忽然下车,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们俩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才向他俩点了点头,转向静殊问道:“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去哪里?”
静殊笑道:“去军营啊,浩森派过来的车。”
陈卓英微有迟疑:“这时候去军营做什么?”说着,复又望向车前站立的王五和六子二人。
二人勉强一笑,复又向他敬礼,昂首挺胸没有什么异状。
静殊倒是耸耸肩道:“不知道做什么呢。”
陈卓英心里一涩,想到那天晚上他与浩森的正面相对,不再言语。是啊,浩森要做什么他又怎么有权过问?
又是不说话,静殊无奈,轻咳一声问道:“你是从军营里过来的?”
陈卓英摇摇头:“不是,我也是刚从城里出来的。”
静殊心思微动,瞟见关卡西侧停的一部车,不禁道:“刚才不会就是你吧,你的手下超车超的好快。”
嘴角微勾,陈卓英道:“原来超的就是你的车啊,刚才是些急了,我已经骂过他了。”
静殊摇摇头解释:“无论多急也要稳着点啊,万一出了事,可就晚了。”
陈卓英望着她,心里微暖,不禁顺着她的话,点下头道:“知道了。”
一曲温情流转,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静殊心里松了口气,看向前方渐行的车辆,与他道别:“那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陈卓英也随她的目光望着,见关卡处确实已经开始放行,只好道:“那你小心点。”说完,又向她脸颊细细看去道:“左脸还痛吗?”。
静殊向原来受伤处模了模,笑道:“不痛了,就是有些丑。一直得粘着纱布。”
陈卓英眉眼轻扬,目中神色加深。道:“丑也是暂时的,况且在我看来也并不丑。”
这话说得……静殊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色有些尴尬,正不知接什么话,恰此时那车旁站立的六子忽然插进话道:“长官,小姐,我们该走了。”
静殊顺势一笑:“真的要走了。那再见了,你继续忙吧。”
陈卓英微微颔首。
王五和六子见他俩彼此作别完毕,立马转身各自上车。前排的王五向静殊请示道:“小姐,把窗户关上吧?”
静殊点了点头随他。
那王五探身过来关闭车窗,然后向开车的六子示意启动前行。在坐回原位之前。他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向陈卓英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料到对方正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眼神猛地一跳,赶忙向陈卓英微一致意。
陈卓英目光幽深,看不出来他内心在想什么,那王五脸色不知怎么的微微一紧,催促开车的士兵立即启动。
陈卓英站在那里看着车辆慢慢开远,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微一叹气。转身向原来的地方走去。然而,他正走着,脚步却猛然顿住,像是低头想着什么。不过一瞬,他忽然回转身,向关卡方向疾跑而去。
关卡处的卫兵是黄埔的学员兵。一样是陈卓英的学生,这会儿见官佐一脸肃然而来。心里不觉一突,敬礼道:“官佐。”
陈卓英也向回以军礼。问道:“刚才那辆车,检查了吗?出行证都正常吗?”。
这卫官连忙点头:“都严格检查了,没有不正常。”
陈卓英眉头轻皱:“没有不正常?”他脑中浮现出刚刚那车里士兵一瞬间异样的眼神,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那卫官见他迟疑,不明白他在怀疑什么,只好也低下头回想刚才的检查过程,这时他忽然道:“倒是有一点挺奇怪的?”
“什么奇怪的?”陈卓英眼眸一深,心里却不知道怎么的滑过一丝不安。
那卫官面带疑惑道:“最后一辆车,拿的是对外派司。其余车都是内部派司。除了这一点没有别的不同。”说完,又道:“而且我们都检查过了,那派司上确实是徐长官的军章。”
对外……对外?陈卓英忽然心神一震,那岂不是……?仿佛血液瞬时冲向头顶,他不由得大骂出声:“混账东西!那派司昨日已经通报过不用了!”
如此骂完,还不待卫官反应过来,他迅疾如风的身影已经跑向关卡西口车的方向。
那原来在列兵前讲话的军官,见他疾步如飞,早已经也迅速跑到他身边。陈卓英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就见他神情一震,一个手势下去,所有人严阵待命。
一瞬间,车辆紧急轰鸣发动的声音响彻城口。
静殊真正又发现不对劲,是因为车辆的疾驰让她前后颠簸的不行。她忍无可忍之际终于放下书,微微皱眉,吩咐道:“慢点开。”
然而,情况已经月兑离了轨道,这时已经没有人听她的。
只见车前排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那副驾驶座上的王五忽然嘿嘿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对着静殊道:“小姐最好老实一点。”
那开车的六子则既不作声也不理会,只管继续迅猛而驰。这里已是郊外,他们两人要对付一个柔弱女子已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他们。
望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静殊有一瞬间的心神巨震,原来这一路上的不对劲,并不是她敏感,果然还是有问题!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
她心里抽动的厉害,勉强扶住车座,喝道:“你们到底是谁?”
那王五嘲讽一笑:“小姐,到这一刻了,您还好大的气势!”
这两人穿的是粤军的军装,可是粤军士兵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既然知道去长官部接她,就一定是知道她的身份。
军装,军装?静殊心里一跳,想到那天晚上陈卓英让他们看的所谓的“粤军”士兵,难道这俩人也是假扮的?
她太大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