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煞是毒烈,中午一片死寂。院外树枝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喊叫着。而屋内却也是一片安宁。莫氏摇着蒲扇,十分有耐心的给正在熟睡的萧姝扇风。这间房内,唯独萧姝是最为舒服睡的最安稳。
莫氏手臂有些酸痛,便换了另外一边轻轻摇着,可是另一只手摇蒲扇十分生疏,让莫氏有些不好把握,换来换去,终究还是换回了那扇了许久蒲扇的手上。一旁的嬷嬷看不下去了,轻声细语道:“夫人,给老奴吧。老奴帮您扇,夫人就先去睡会。”
莫氏本就有许些困意,加上嬷嬷的一阵轻声细语,倒也安下心来点点头,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起身回房去睡。莫氏对这个嬷嬷是非常安心的,这个嬷嬷按理说,是莫氏的乳娘,自从莫氏嫁到沈国公府内后,这个老嬷嬷也就跟着莫氏过来了,老嬷嬷干事利索,从不犯糊涂。莫氏对于老嬷嬷做的事情极为放心。
待莫氏回到屋子,推开门。迎面迎来沁人心脾的凉意,让莫氏原本的困意被这微微冷气给驱散走了,莫名了有了几分精神。无意间莫氏抬眸看向桌子,桌子旁坐着一位妇人髻的姨太,莫氏不必想也知道,这人是三房后院中唯一的一位姨太太。莫氏想到这里,心中好似安慰却又提心吊胆,这种滋味莫氏觉得不好受,可又不得不接受。
怎么说也是在府邸里成长的莫氏,也懂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缓缓走到桌边,看了眼动作娴熟的剥着葡萄皮儿的钟姨太。提起裙摆大方的坐下,提起水壶倒了杯茶端起抿了一口。在余光中无意看到一大盆冰块,散发着阵阵凉爽的冷气,小兰站在冰块旁边,用丝绸制作的扇子轻轻摇摆着,那微微可见的白色烟雾便散开那较大的冰块,凉意传遍了房间每个角落。
莫氏等待着钟姨太先开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着钟姨太坐在这里剥着葡萄皮儿,怕是坐在这里等莫氏许久了。而钟姨太却好像丝毫不赶时间一般,慢慢剥着葡萄,待一颗完整的葡萄剥出后,却见钟姨太将那葡萄放入小碟中,拿起另外一个葡萄开始预备剥起。
奈何,钟姨太的算盘打错了,莫氏是何等人也?这点时间她倒是等的起,想想这几日萧姝因为满月酒席的关系,极少有充足的睡眠,好不容易有个宽裕时间,莫氏也闲的慌,那还不如跟这个钟姨太耗一耗时间,她是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耗的。想到这里,莫氏又倒了一壶茶,明摆出了“我有时间跟你耗,你随意”的神态。
钟姨太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小碟子里已经有四个了,这第五个这才剥到一半,就被硬生生的打住了动作。此时钟姨太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衣服极为宽松,看起来与平时那纤细的腰肢看来极为不协调。钟姨太看着莫氏端庄大方,献媚一笑。将还有半个葡萄皮儿就剥好的葡萄放入小碟子中,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手上葡萄汁,一边擦一边思索着一会如何提起语句。
莫氏看着钟姨太发愣的擦着手,倒是想起这几日忘记保养手了。也不顾是否钟姨太在关注着自己,撑起桌面往梳镜桌上走去,在梳静桌上拿起海蓝云腾图浮云小盒子,轻轻打开,食指拂过香膏表面后转移到手背上,十分轻巧的抹拭着。淡淡沁香一时间内传染到了小小偏房,钟姨太的鼻子十分灵敏,敏捷的扑捉到那一丝淡淡异香,朝莫氏那看去,竟发现那抹淡淡异香是从莫氏涂抹的香膏中发散扩展开来的。
钟姨太拖着肚子缓缓撑起身子走向莫氏那边,及其好奇的看着莫氏正在涂抹着的香膏,莫氏早就知晓这钟姨太定会好奇的走过来。莫氏也不吝啬,将手中那小巧的云腾图小盒展开在玉掌上,以便于让钟姨太更好的看清楚那香膏,语气十分柔弱道:“钟氏可要来一点?这是四房叶氏做的。叶氏家族从事商业,而叶氏也从小喜爱关于香味的任何东西,前几日去她房里坐坐时,顺手送给我了几小盖。”
钟姨太就是一位见钱眼开的人,此时一心只想得到那香膏,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狠狠的点头,表示着自己及其希望得到那香膏。莫氏看那钟姨太的眼眸都发散着光了,淡淡一笑,殊不知着笑容中含有的是讽刺还是客气。莫氏纤纤玉手极为熟练地拉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三四盒同莫氏手上一样的盒子,不过颜色不一样罢了。
莫氏将那殷红的小盒子拿起,放入钟姨太手中,叮嘱了几句细节后。又坐回了位置上,模着被冷气侵犯的有些冷的水,略有些嫌弃,于是乎莫氏索性拿起另外一个茶杯,将茶壶中的水重新倒入另外一个茶杯中。喝了几口,一脸“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赶脚走吧”准备赶客的表情,钟姨太也不想再耗下去了,吩咐让小兰等丫鬟们下去,自己坐在离莫氏不远的板凳上,来不及不摆平有些褶皱的裙摆便向莫氏说道。
“夫人,奴婢想…若奴婢将孩子生下来了,把这个孩子的交给您,让夫人把孩子抚养成人。”
莫氏一听,觉得这句话甚是好笑,提帕微微遮起小唇,轻声笑了起来,眼神中都带有一丝笑意道:“钟氏这话说的。我可是三房的主母,这孩子不是我管,难不成还是钟氏您自己管吗?”。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凡是不是主母所生的孩子一律都是庶子,并且庶子从一出生便是直接交给主母来抚养,若这个主母性子柔弱不善妒,这孩子的一生定是极好的。倘若着主母嫉妒成性,这孩子这一生直到及笄都怕是很难熬过去。那些庶子和庶女却从小就不能叫自己亲身的娘叫母亲或者娘亲,只能叫姨娘或者姨太。若不识规矩对着姨太太们喊娘亲,重则仗打,轻则罚这个孩子面壁思过。这种不能认自己生母为母亲的生活是有多艰苦,面对着并非自己生母的主母喊着娘,这孩子的心里该有多变扭。换位思考,这当娘的心中更加难过,自己辛苦怀孕出来的孩子不能喊自己娘,硬生生的加上一个姨字。换做谁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可这个时代现实摆在这里,为了孩子好。见到还不如不见,这样心中也会好受些。
钟姨太被莫氏这一句反问给问倒,钟姨太也是清楚这些事实,心中怎会不急切。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孩子的未来。若主母不喜欢孩子们,都不必说了,这虐待偏心自然是存在的。倘若遇到较好的主母们,把这些孩子们安分守己的养到及笄,找个还算是好的夫家,嫁过去也就完事了。
莫氏又怎会不知道钟姨太暗中提示的什么,那些服侍在自己旁边的丫鬟们都深知自己的性子,莫氏平时最见不得人受委屈,这无论如何也都不会苦了这个孩子。若是是个男娃,那就让他打小跟着墨哥儿和景哥儿后面学习学习。若是个女娃,那就让乳娘好生养着,待一定年龄放入女子书院内,两三年后,女子们都出了书院回到娘家,在闺房中再待一两年后,便是及笄。及笄年龄一到那就是要寻夫家的了,寻到一个搭配的夫家,就准备准备点嫁妆将姐儿嫁出去。从此三房也就少了一人口。
倘若……这孩子触碰到莫氏的底线,这一生,倒也很难说了,接下来的一切都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以及了悟的能力。
钟姨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莫氏一口拦了下来道:“罢了罢了,今天暂且聊到这么多吧,我现在倒是累的慌。还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说完,摆摆手,再次示意着让钟姨太退出房间,言下之意就是要驱客了。
钟姨太看着莫氏一脸的不耐烦,想着若继续呆在房中只会让莫氏更加厌恶她,此时她不能如此莽撞,把孩子安分守己的生下来后在来慢慢计划也不迟。钟姨太打定主意后,提起裙摆,撑起那纤细的腰,走出房门。
莫氏摇了摇头,心中倒也同情这个钟姨太。看了眼角落融化的差不多的冰盆,皱眉,唤来丫鬟把这里盆子抬出去。亲眼看着丫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转身进到寝房内,在太师椅上休歇片刻。莫氏闭上眼后微微蹙眉,想想时间,这钟姨太的肚子也快要临盆了,想到这里脑子有些疼痛。萧姝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在皇城门外不远处有一个金灿灿的府邸,是慕林城的新府邸。而慕林城的封号“成王”。自然那府邸就叫做“成王府”。装饰华丽睥睨大气,一看便知着慕林城是多受皇帝宠爱。
慕林城和沈黎墨坐在新修建好的成王府的大厅中。托起杯子,用杯盖拨拢拨拢那飘在水面上的茶叶品了一口茶,放在桌子上。那妖孽的眼眸直直的看着沈黎墨,而沈黎墨则淡定的坐在椅上品着上好的龙井。
沈黎墨眯着眼,看着慕林城一直盯着他怪有些不自在,道:“王爷为何一直盯着臣看?”
慕林城索性不找理由解释,直接说出心中所想道:“本王在想如何把药膏送到沈萧姝小姐面前。”沈黎墨不傻,自然听懂了言外之意,勾起唇角。大厅中坐着两个喜爱装深沉的小孩,一时之间这大厅有一种莫名诡异的感觉。
沈黎墨淡淡笑道:“王爷可以把药膏交给臣,由臣转交到萧姝手中。”沈黎墨帮慕林城打着不着调的计划。而慕林城却呵呵一笑,那稚女敕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中显得微不足道,随着沈黎墨的心思一起计划着那不着调的计划。道:“万一沈兄偷偷换了药膏在家妹面前告了本王一状,这可怎办?”
沈黎墨那有些婴儿肥的脸上绽开一抹笑,那笑脸足以迷死待中闺房里的千金小姐。带着稚女敕的声音道:“臣不敢。”
慕林城挑眉看着沈黎墨,而沈黎墨则毫无忌惮的看向慕林城,二人的眼神交对着。可从第三方看去,却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慕林城最先收回眼神,一脸闲情的拍拍衣袍道:“在这里等会,本王选几瓶上好的去青渍的药膏,你带去给家妹吧。”说罢起身往侧厅走去,沈黎墨在大厅前等候,不一会,慕林城便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海棠红的锦盒。沈黎墨早就同慕林城混熟了,倒也不惧怕慕林城,道:“怎么王爷也喜爱女孩子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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