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害怕得尖叫救命,也没有愤怒得失去理智,只是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用双手护住了头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极力让自己波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没有关系,下方是河,她可以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颜舜华,没有关系的,集中精神,放松身体,你可以的。
寒风扑面,岩壁上的杂草藤蔓原本并不起眼,如今却割得急速下降的她背部生疼。
从踏空坠落的那一个时刻开始,她就将眼睛紧紧地闭上了,既不想去看颜昭睿脸上的神色,也不愿意去关注底下那绚烂之极的无名鲜花。
除了耳畔呼呼的风声,自己那无法控制加速狂飙的心跳声,以及越来越近在咫尺汨汨流动的哗哗水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幸运的是,崖顶离河面的距离是确定的,哪怕时间被愤怒的心情拉得无限之长,也总有到达的时候。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她没入了冰冷彻骨的河水之中。
不能呼吸的感觉糟糕透了,但好歹,她终于停止了想象中的无休止坠落。
只是,她的运气不太好,下降的地方水深处生长着一大波的水草,在她想要往水面游上去的时候,双脚被缠住了。
解开一束,游了没一息又会被另一束给缚住,好不容易再次解开,拼命地蹬着双腿往上,旁边又会飘来长而繁多的水草,紧紧地开始攀附着她。不让她离开。
颜舜华不敢使劲挣扎,以免用力过度,以致水草越缚越紧。或者导致自己腿脚抽筋。
当第三次解开又立刻被缠上之后,她便停止了想要立刻离开的念头,转而在光线渐暗的水草堆中模索着自己的腰月复。
她的右手很快就碰到了那一把锋利的小刀,心下一喜,当即抽了出来,开始一刀一刀地将蔓延过来的水草尽皆割断。然后四肢配合着,极速往上。浮出水面,脑袋瓜上还顶着一头水草。
视线虽然受阻,却并不妨碍她将岸边那一簇簇怒放的鲜花收入眼底。
抬头仰望。壁立千仞,有零星几棵松树斜斜地悬空生长,那虬龙般的树干,华盖般的树顶。一一在望。却让她陡然心寒。
不远处“咚”的一声巨响,拉回了她漫无边际的黑暗思绪,颜舜华潜入水里,悄悄地游到岸边,借着花丛的掩映,很快就上了岸,掩去了踪迹。
紧随其后的颜昭睿在河中间呼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听见回应。也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便一个猛扎子潜入到水底。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小丫你在哪?”
“小丫,小丫,你在哪里?”
“颜小丫,快点回答我,你在哪儿?”
“颜舜华,我知道你会凫水,你躲哪儿去了?”
“颜舜华,出来,颜舜华,再不吭声,我生气了。”
“颜舜华,信不信等我找到你之后,揍你个半死?!”
“颜舜华,别玩了。天色暗了,再不走,我们就要有麻烦了。”
“颜舜华,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要走了!臭丫头,再不出来,你就真的死定了!!”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暗,他不死心地又快速搜索了一遍,但因为视线受阻,颜昭睿昏头昏脑地冲进了原本可以避开的水草群中。
慌乱之下,在河中如鱼得水的他居然被缠住了手脚,挣扎得越厉害,水草也勒得他越紧。
没有多长时间,无法游动的他便冷得瑟瑟发抖,加之筋疲力尽,又喊了几声名字无果之后,情绪绝望的他被水草拖着,无法自控地沉入了水底。
上了岸的颜舜华在花丛中模索了一阵,大致确定附近没有危险之后,便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月兑了下来,继而慢慢地用力拧干。
看着涓涓细流从指缝之间流下,她紧紧地抿起了双唇。原本红润健康的小脸,就如粉红的指甲一样,在刹那之间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了一片苍白。
她并没有离开花丛,因此就在岸边听着颜昭睿的一声声叫唤,哪怕声音的主人越来越焦急,话语越来越慌乱,她也无动于衷,并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愿。
直到她拧不动了,将外套甩飞了出去,颜舜华才浑身颤抖起来,恨不得将那个一直在吵吵嚷嚷地喊着她的名字的所谓堂哥,立时立地给大卸八块,不,最好揍个稀巴烂!
愤怒的情绪汹涌而来,她开始快速地穿衣。内裳因为太过厚重,沾了水之后愈发冷沉了,她套上之后又暴躁地解了开来,直接甩到了另外一边,自己则喘着粗气去将外裳捡起来,利索地穿上。
鞋子早已经不翼而飞,她便将粗麻做的长袜胡乱穿上,权当作是布鞋了。只是穿的时候指尖划过了几颗刚长出来的水泡,痛得她狠抽了一口气。
只是这却让她联想到了今日的登山之行,于是情绪愈发不好了。
等她勉强穿戴整齐,从花丛中来到了水边,刚好看见了他被河水没顶的瞬间。
颜舜华冷冷一笑,既不言语也不动作,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挣扎,折腾得平静的河流水花四溅,荡起了圈圈涟漪,接着便整个人沉了下去。
她等了一息,此前一直胡乱喊着人的颜昭睿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颜舜华又等了一息,意识到他真的有麻烦了之后,终于脸色铁青地重新拿出了小刀,尔后猛地扎进水里,游到了水草边上,疯狂地开始了割裂任务。
幸亏她发现得早,也没有丝毫犹疑就下水救人,因此还算及时。虽然最后拖着昏迷的他挣扎着上岸的时候,力气几乎都用尽了,但好歹,他们终于上了岸。
“喂,醒醒,喂,颜昭睿!”
他没有任何动静,颜舜华也顾不上去包扎自己正在流血不止的左手臂,按着记忆中的急救方法将人放平,将他的头部微微垫高,见没有什么堵塞,便两手一搭,开始一遍一遍地按压他的胸膛。
颜昭睿的运气还不错,她的急救方法来得及时而又恰当,他很快就吐出了不少河水来,呼吸恢复了正常,意识开始回转,眼皮微微动了动,尔后便睁开了眼睛。
傍晚时分,光线渐弱,他看不清逆着微光的她到底是何种神情,但是却清晰地听见了枯枝拖地的声音,在沙石遍布的河岸边,伴随着流水潺潺,显得响亮而又刺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