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等人并没有回颜家村,而是绕了一条远路,翻山越岭地去了剑阳峰。
彼时,已经进入九月份了,山上落木萧萧,一片金黄。她并没有长久驻足,直接带着队伍到了从前颜昭睿介绍她去看的地方,在一年四季都是绿意盎然的松树林里驻扎下来。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午后,安营扎寨用了一个时辰,颜舜华让队伍小憩一番,然后便留下一人看东西,其余人跟着她下了山,去斧钺河。
山间的气温较之外头要凉爽得多,不过再怎么样,下午时分,也不见得凉快,尤其是在林间快步行走,急行军地赶到河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热气腾腾。
沈邦带头到河边洗脸喝水,颜舜华也不吭声,只是拿出自己的水壶,咕噜噜地喝了三分之一的水量,然后才打量四周。
比起颜昭睿带她来的时候,斧钺河仍旧是波光粼粼,但是河边却没有盛开的野花,烂漫招人,野草倒是一丛丛的,茂盛依旧。
“姑娘,不去洗洗?”
沈邦很快就回到她身边,因为之前训练的缘故,所有人都放开了很多,如果换做以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问的。
颜舜华摇了摇头,“休息好了,你们将这一带清一清,看看会不会有蛇与其他猛兽,完了就支个帐篷,方便换衣物。”
沈邦微微皱眉,“在这里支帐篷?姑娘是要与属下等人分开?”
颜舜华咧嘴,“当然不是,在荒郊野外的,我可没有那个胆子,以为单枪匹马就可以凭借运气一直高枕无忧。”
“那在这里支帐篷是要干什么?我们在山上不是已经安顿好了?”
此时,所有暗卫都上前来,竖耳倾听,显然对她的做法也是满头雾水。
“你们有水精通游泳的?也就是凫水。”
颜舜华一一扫过众人,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只有甲九举手示意,其他的十个人,包括沈邦在内,都摇了摇头。
“……”
颜舜华无语得很,虽然她对这样的情况也有过预测,毕竟北边的人,因为江河湖泊之类的较少见,又不像现代那样游泳馆随处可见,会游泳的人应该少之又少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就连沈靖渊身边这些算是高手的暗卫们,居然精通的人也是出乎意料的少。
“是从来都没有学过,还是说其实也会少许,只是不精通而已?”
对于她的问题,沈邦头一次觉得大难临头,“禀姑娘,除了甲九,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旱鸭子,而在原先下了山的人中,有三个也算是浪里白条。”
“甲字部的总体情况呢?”
“大概有十分之一的人会凫水,这些人当中有三分之一的是个中好手,在水手灵活,一如陆地。”
沈邦的语气透露出了些许骄傲,尽管他自己是旱鸭子,但是并不妨碍他为自己兄弟们在水中的本事而感到自豪。
颜舜华却哼了哼,“比例太小了,如果往后在沿海遇到了外敌,你们不精通凫水的话,将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有效御敌。自身难保的话,又怎么能够保护主子?”
沈靖渊因为幼时的遭遇而畏水,直到如今,他也仍旧有着不小面积的心理阴影,颜舜华曾经建议他去学一学,可是直到如今,他也没有跨出关键的一步。
他太忙了,为了秘密任务总是东奔西走,不忙的时候,基本都是因为受伤只能够静养,彼时,身体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下水。
当然,在颜舜华的认知中,再忙碌,一旦决心要做什么事情,人无论如何都会抽出足够的时间来,一点一滴地开始学习的。
他之所以毫无动静,其实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颜舜华微微叹气,换做是她,在被人推下水后,亲生父亲见死不救,冷眼旁观后直接跑掉,不管她的死活,恐怕连泡澡这样的爱好她都要舍弃了。
一切只能够慢慢来。
“姑娘的担忧有道理,只是,属下等人负责的并不是海域,我们暗部也有凫水好手,有需要时,自然会出使相关任务,并不需要劳动不会凫水的人前去,最多不过是策应罢了。这一点,还请姑娘放心。”
甲九在一旁补充,颜舜华却不买账。
“我知道。不过那是你们的看法,我不管。既然从一开头你们没有离开,那么就算你们认为我刚愎自用,我也会继续这样下去,按照自己的想法,要求你们学会我想要教的东西。
精通最好,倘若不能够,那么最起码要在及格线上。
你们既然能够走到今日这个位子上,想必脑子都是够用的人,身体素质只会比普通人更好,而不是更差,既然如此,那么我的要求,只要你们愿意付出心思与一定时间去练习,想必最后都能够掌握。”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河边,随意看了看河面,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远远的半山腰上,松树依旧苍翠挺拔,而崖壁却陡峭地让人望之生畏。
颜舜华眯了眯眼,眼前的高度实在是太高了,并不适合初学者练习攀登,悬崖峭壁,唯有资深人士,才敢涉足,并依靠个人能力顺利登顶。
如今她没有足够的安全防护,这样的高度,她自己轻易都不敢尝试,自然也没有办法教他们怎么攀岩。
而且,她其实也很怀疑自己是否有必要教攀岩,毕竟,他们还真的能够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因为五感共通的缘故,她就沾了沈靖渊的光,曾经体验过一把。
人不能太贪心。
她回过头来,“四堂哥曾经带着我来过这里,后来我也详细问过他所知道的情况,斧钺河里并没有危险生物,不过偶尔会出现水草繁多的情形,往后训练时,你们要多加注意,别磕着碰着了,也别让水草缠住。如果手脚被束缚,也不要太过惊慌,保持镇定,喊救命即可。”
这是打定主意非得让他们都学会凫水不可了?
沈邦等旱鸭子要么头皮发麻,要么就是兴致冲冲,前者是畏水,后者是终于有机会学习凫水,所以单纯高兴而已。
大致了解了她的目的之后,沈邦便开始喊了人,分区清理周边的环境,尤其是靠近河边的地带,模排地特别仔细,在确定了周围环境安全后,他们还三下五除二地将一些野草特别茂盛的地方给铲平了。
如此,视野开阔了,要是有什么不怕死的野兽冲过来,他们也能够反应及时。至于蛇类,失去了绝佳的藏身地点,就更加不会对他们造成困扰了。
待他们完成后,颜舜华便去了刚刚支好的帐篷换上了轻便的紧身衣物,尔后目不斜视地走到河边,一头扎进了斧钺河中。
四周一片抽气声,她入水的动作实在是在太干脆利落了,以至于整个人进入水下后,不见水花四溅,河面只荡起了一片片的涟漪,安静得很。
随后而来的甲九双眼一亮,知道遇到了对手,被激起了胜负欲的汉子也是招呼不打,悄无声息地跳入了河里。
尽管颜昭睿再三叙述,在他的了解当中斧钺河很安全,颜舜华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管是为了自己负责,还是为了跟着来的暗卫们负责,她都要亲身检查才能够放下心来。
所以,她入水可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泳技的。
在她认为日后必须用到的水域里,她足足游了三个来回,仔细观察,直到两个时辰后实在是体力不支,才回到了岸上。
在她离开换好衣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长发出来后,甲九才上岸。
短短的两个时辰里,两人虽然一前一后,在水底下也没有任何交流,分了区域各忙各的,但是就凭这一趟功夫,他们都对彼此有个初步的了解了。
最起码,在水里的基本功都是足够扎实的。
颜舜华先喝了热水,等到甲九也换好衣物出来,才开了腔。
“下边的情况还不错,水草不是很多,明日清晨我们开始训练前,我和甲九去稍微清理一番,你们这些旱鸭子就可以下水了。如今水温较低,未免你们不适应,今晚训练暂停,休息一晚。
明日开始,凫水训练集中在上午与下午进行。上下山则依旧是负重行走,早晚会拉抻筋骨与自重训练。有异议的举手。”
没有人有意见。
连一个姑娘家都那么拼了,沈邦他们有再多的意见,此刻看着她青着一张脸,微微发抖,擦拭头发的动作却镇定如初,谁都没有了害怕的心思。
在这一刻,他们想要反对,也是说不出口的。
“甲九,凫水训练的话,由你来辅助我。恩,克服入水困难以及初步游水技巧由你你出手搞掂,后面的我会看着办。当然,如果有水下偷袭等打斗经验需要分享的,全盘由你负责,我不会干涉。”
她要教他们不同的泳姿技巧,如何练才能够更灵活,更快速,游得更远。
甲九爽快地就点头了,颜舜华这一回,留下来两个暗卫,这才带着人,又急匆匆地上了山,回到营地吃晚饭,然后休息。
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尤其是除了负重她重量较轻外,其余训练她都与他们等量,而且同吃同住,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的。
所以今晚,她想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
可惜,却未能如愿,沈靖渊破天荒的,早早地联系了她。
“咦,今晚没弄那个什么自重训练了?”
彼时,颜舜华已经消食完,老老实实地呆在了自己的帐篷里,在床铺上拉抻着筋骨,准备放松完就去找周公下棋去。
“今晚休息。你怎么那么早就想起要联系我了?吃过晚饭没有?”
“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早?”
“这不是因为你最近太忙,总是三餐不定时,多数时候都天色很晚了你才吃,所以问一问嘛。这么长时间了,救灾工作进展得如何?”
“上头那一位没有同意牵头,不过朝中倒是有好些大臣,读懂了他的意思,已经自发地捐善款,并且以慈善的名义号召上上下下的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
因为这个缘故,户部最近压力减轻了不少,工部的人干起活来也是信心十足,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钱到人手足,工作进展速度加快了不少,还算顺利。”
“这就好。”
因为身体疲劳,颜舜华这段时间倒是将此前外出走遍庆元府时所看到的那些悲惨场面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压力卸下了不少。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完全忘却了,尽管此前游走时她几乎每到一地,都会将自己的建议说与沈邦,让他安排人去与那些里长或者县令等接触,甚至还连预防的医疗手段也一一教授了,可是这次天灾波及范围太广,心底到底还是有隐忧在。
她并不是白莲花那般的性情,某种程度上,甚至也可以说她其实自私自利的很,很多时候也会做那种只管扫自己的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事情,可是偶尔,她也会因为唇亡齿寒,而将目光放长远了些,愿意去为了别的不相关的人吃苦受累,并且搜肠刮肚地寻求办法,想要让人们月兑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大庆之后,拥有了梦想中的家人,又遇到了可以携手一生的伴侣,所以她的心软了很多,可以袖手旁观的时候,却终究是没法真正的做到冷眼相待。
“你这边还顺利吗?他们有没有人不听从吩咐?”
沈靖渊这么一问,颜舜华就微微发愣,继而扯了扯嘴角,将连日来的情形一一告知于他。
“何必试探他们?只要他们一日对我忠心耿耿,他们一日就会舍弃了性命也要保护你的安危。”
沈靖渊对于她的遭遇感到了哭笑不得,想到这傻姑娘为了自己这么使劲地折腾手下,同时又折腾自己,不由得又感到了心疼。
“那些家伙,一个两个的表面看着都是顺从不已的人,但是相处的多了,你就会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心底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你的武力值原本就不能够与他么相提并论,哪怕你出其不意地打倒了其中的某些人,也无法改变这一个事实。
所以你看,他们不服气是很正常的,你不必过于伤心。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有人愿意跟着学就学,不愿意,以后你教会了我,我再找时间来教习,也是可以的。”
沈靖渊不愿意她那么辛苦,每日里要么顶着狂风暴雨要么就是顶着大太阳在林间疾行,不由得又想要劝她放手,回家去好好待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