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有一个过路者搭话道:“这些权贵门阀哪来这么多的银子,玩一次得十万两银子,我们寻常百姓家,辛苦一年到头,能攒二两银子就是个好年景了。”
十万两,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可这些权贵,逛个楼子就能砸进去,这还是最少的数目。
“什么大燕功臣,我呸!还不是贪了我们老百姓的民脂民膏。”
“要我说,慕容梁就是个罪魁祸首,他好好的皇亲国戚不做,弄什么暗楼,做这等生意,简直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茶肆、酒楼里,到处都在议论千尸案。
朝堂上更是暗潮汹涌,皇帝一面令寒门出身的臣子协助七皇子审理千尸案,一面又提拔扬州籍、益州籍、洛阳籍等官声不错的异地籍望族官员。
京城的权贵门阀、异地籍望族官员、寒门大臣,几夕之间成为三股力量,互相拆台,互相弹劾,朝堂上更是前所未有的精彩,亦是正兴帝登基以来不曾有过的激烈,从而以前他未曾发现的问题也暴露出来。
江若宁继续龟缩在翠薇宫,近来画兴大发,让翠浅、小高子去内务府取了颜料,又开始琢磨她的画作。经正兴帝恩赐,允她自由出入太学院,接受太学院的先生教授。
江若宁意外地发现水墨丹青、工笔画是两种领导当下画风。
水墨丹青的代表是谢阁老、温思远;而工笔画代表则是太学院的寒门学士薛敬亭。
工笔画以细腻、逼真,线条柔和为美。
薛敬亭曾瞧过江若宁绘的彩绘。惊为天人,见江若宁来请教,自是乐意指点,还亲自示范,配了颜料,备了笔墨,全套的画笔进行讲解,并自己先绘了花鸟图。
他讲解一阵,江若宁接过笔,学着他的样儿细细地描画。
薛敬亭捻着胡须。时不时颔首点头。
江若宁善素描彩绘。但凡是画,即便风格不同,亦总有相通之处。
小高子一路快奔进了画室,俯身道:“禀公主。容王妃携敏王妃入宫拜访淑妃、德妃二位娘娘。给公主带了些礼物。请公主回翠薇宫一见。”
江若宁凝了一下:谢婉君给她带礼物,看她不顺眼,没拿把刀子给她两刀就是恩赐。
薛敬亭道:“凤歌公主。这二位王妃到底是你的长辈,你不见倒不合适。”
江若宁睨了一眼,问道:“薛先生,皇帝可有亲戚。”
薛敬亭不知所谓,答道:“有。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
“是先亲戚还是先君臣?”
“自是君臣为先。”
江若宁点点头,“小高子,就说我现在跟着太学院的先生学画技还没下学,待下学之后,我定会回宫。薛先生继续讲。”
谢婉君怎样?她过继给当今皇帝,她便与谢婉君再无瓜葛,何况谢婉君从来就没认过她。谢婉君不认她,也自不认谢婉君。有事时,摆着她是长辈的款儿;无事时,拿她江若宁当仇敌。
她江若宁才不会贴上去被人羞辱。
小高子支吾一阵,他要是没将公主带回去,可如何与谢婉君、敏王妃说?
江若宁自与薛敬亭探讨工笔画上的一些事,又拿着不同用途的画笔研究,一边琢磨,一边道:“先生这一套笔甚好,回头本公主也让内务府替我预备上几套。”
薛敬亭揖手道:“公主若喜欢,这一套画笔就献给公主。”
江若宁歪头,瞧着这套画笔,制作精良,“画笔的功用是绘画,这笔杆是象牙的吧?哟,上头还嵌着金纹,这等贵重的东西,本公主可不要。本公主要的是画笔,可不是这等摆着好看的。”
薛敬亭噎了一下:这画笔原就是有人听说他近来在凤歌公主学工笔画,说了许多好话,让他把这套画笔送给公主的,不想公主一瞧,反不乐意了。
江若宁扫着薛敬亭微变的脸色,煞有其事地道:“这世间之物,太过好看的未必中用。就如饮茶,薛先生,你饮的茶还是吃的是杯子?”
“回公主,自是饮茶。”
“对,只是饮茶。茶的好坏,无关这装茶水的杯子。所以,这套画笔瞧着华贵却未必适用。薛先生得空替本公主在文房书肆里替我选两套画笔,先生是工笔画的高手,自然知晓什么样的画笔适用。”
江若宁都如此说了,薛敬亭不好坚持。
她说的原是实话,这套画笔瞧着华美漂亮,还真不适用。就以薛敬亭来说,还不如他自己家里使的画笔,绘出花鸟来更为流畅自如。
听说先生有个女儿,闺字玉兰。本宫朋友不多,明日你带她入宫与我作伴,近来我又常来太学院,就当是陪我读书。
小高子惊道:“公主要选薛小姐做陪读?”
以前的公主陪读多是十四岁以下的贵族小姐,长则五年,短则二年,可公主今岁已经十八了,翻年便十九、虚岁就该二十了,她现在寻什么陪读。
江若宁笑道:“前儿父皇说要给本宫挑两位小姐入宫陪读,我回父皇说我要自己挑。薛先生不是说薛小姐虽不善绘画,但这字写得极好。我的书法差些,有她相伴,定然能早日写得更好。”
薛敬亭的女儿今年四月就及笄,虽比江若宁年幼三岁,但也到了议亲之时,只是薛敬亭是从一介知府调任翰林院,又再入太学任绘画先生,专给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讲授如何绘画之事。
虽然女儿的年纪有些偏大,可江若宁的年纪不是更大?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他谢绝了,还真是傻子,反正女儿还没定亲,做凤歌公主的陪读也好。当即揖手跪拜:“下臣代小女谢公主大恩!”
“罢了!”她摆了摆手,对小高子道:“你去问问羊翁,照着规矩还需要怎么做,打听好了,请羊翁得空与父皇说一声,就说我挑了薛先生的女儿的薛玉兰做陪读。”
小高子原等着江若宁回宫,又得了件差事,立即离去。
江若宁学了一个时辰的工笔画,这才不紧不忙地回了翠薇宫。
碧嬷嬷听说江若宁挑了位陪读,当即令宫娥将西偏殿给拾掇出来,好安排给公主陪读住。
江若宁进入翠薇宫,并未见到谢婉君、敏王妃,心下略有些好奇,正疑惑着,翠浅从外头进来:“公主,淑妃娘娘到!”
江若宁转身走到宫门前,欠身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微微勾唇,“凤歌这几日在太学院读书?”
敏王妃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大燕的凤歌公主是出名的大才女,瞧瞧人家多用心,还在读书学习呢。”
谢婉君最瞧不得江若宁这等模样,快被所有人捧上天了,偏她还一副安然受之的模样,就没个谦逊的温婉状,“淑妃娘娘与三弟妹莫再夸她,她还不得意到天上去。”
谢婉君果然还是厌恶她?别人在劝,她与谢婉君又不熟,谢婉君竟还是说这种话。明明是帮着转圜的话语,不知为何,从谢婉君嘴里出来,就带了一丝古怪的语调,更有讥讽之意。
江若宁道:“淑妃娘娘请!容王妃、敏王妃请!”
淑妃坐了主位,江若宁在她身侧落座,翠浅领着宫娥侍奉茶水。
敏王妃先是审视着翠薇宫一番,之后与身侧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会意,敏王妃笑道:“凤歌啊,我前些日子得了些稀罕物,正合你这般如花之龄的姑娘穿戴,当是三皇婶对你的一番心意。”
嬷嬷领着几名彩娥进来,或捧锦盒,或托着木盘上面盖着彩绸。
江若宁好奇地打量。
小高子快走几步,启开锦盒,立时笑道:“公主,一套漂亮的宝石头面、一件珍珠衫、一株尺高的红珊瑚树摆件。”
江若宁笑了又笑:“敏王妃,这般重的厚礼,凤歌可不敢收。”
敏王妃故作愠怒地道:“我可是你的三皇婶。小七的婚事将近,李家备了整整八十抬的聘礼,我备了六十抬,顾妃也备了六十抬,可真真是浩浩二百抬了,便是我家明珊当年出阁也没这等丰厚。”
小七卖了多少银子?早前慕容瑁得了一百万两银子,怕是敏王妃母子也得不少,否则他们怎会给小七置备嫁妆。
江若宁昔日已暗示过小七,可小七依旧要嫁给李望,这可不是她能左右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李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李源自然乐意结这门亲,硬是生生将早前的嫡妻五女乃女乃降为贵妾,五女乃女乃虽心有不甘,可瞧着几个儿女的面上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江若宁道:“小七的婚期定在哪日?”
敏王妃回道:“八月二十六,算着日子就到了。”
江若宁微微点头,“近了日子,我着人再过去瞧瞧。”
敏王妃忙笑道:“这敢情好啊,我就知道凤歌是个讲情义的,可有人啊,还说不是。”她看了看谢婉君。
江若宁爽快地将敏王妃备的礼物收下。
淑妃便开始闲话起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扯到了红楼案(宫外都唤千尸案,可宫里人觉得晦气,又称为红楼案,谁让这两处暗楼一个叫红影、一个叫红莲,索性叫了红楼)。
敏王妃叫屈道:“凤歌,你说你二堂兄真是太冤了,被安成候世子池焘拉去玩乐,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新奇,谁知人刚进去,就被大理寺的人给困住,而今被抓到刑部大牢。”
因暗楼里拿到的名簿错综复杂,现在刑部、大理寺要将所有被抓的人进行核实。
江若宁故作意外地道:“瑾哥哥现下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