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好的,突然查人家祖上有无病史,德妃脑子里转桓了一遍,“可是出了甚事?”
大总管见四下也无外人,只德妃跟前一个得宠的嬷嬷在,道:“前儿,容王夫妇替琅世子与谢小姐求赐婚圣旨。”
德妃想到谢千语,模样长得不错,才华也好,如果不是谢阁老出事,谢千语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可。谢婉君在这当口求婚,也有保全娘家之意,即便是嫁入皇家,有娘家才有谢婉君的体面。
“皇上未同意?”
“德妃娘娘,谢家有祖病,难道要我皇家的子孙代代皆被祖病所痛。”
林嬷嬷吃惊不小,瞪大眼睛久久合不上嘴。
就在前不久,德妃还谋划着让七皇子娶谢千语。
谢家竟然有祖病,这是什么病,如此怪异,居然能代代传继病症。
林嬷嬷道:“还请羊公公指点。”
“咱家哪敢指点,咱家只是将实情转告德妃。琅世子出生即患心疾,乃是祖病,皇上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不仅皇上不应,皇上想让容王爷有健康的儿子,令德妃娘娘在当年江南贪墨犯官充入掖庭的宫婢里挑选两个健康、才貌皆佳的女子。”
德妃静坐在贵妃椅上:谢家有祖病!这万万不能嫁给她儿子,这要是再生出个孙儿孙女,万一也有这病,这不是害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琅世子不是被江若宁克的,而是因为他得了谢家来的祖病。
德妃想着。立时就忆起谢婉君就有胸口疼的病,一犯病时,便要吃琅世子的药,难不成这母子俩患的是一样的病,只不过有重有轻。
大总管继续道:“皇上是突然从太医院得晓祖病一事,一时忘了细查姚小姐、关公子,若二人有祖病,万万不能得配,还劳娘娘使人细查一番。”
德妃答道:“本宫记下了,即刻就遣人去打听细查。”
谢千语虽是个好的。怎耐有祖病。
只这一点。将德妃早前的念头全都打消了,早前她还想,将谢千语娶回来给七皇子做过侧妃也成,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想了。除非娶回去当个玩意儿。
*
是夜。无月。满天的星,素辉清冷。
谢婉君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慕容琅终于有了喜好之事——画美人。还令管家给他采买了许多颜料,近来痴迷得紧。
庆嬷嬷拿着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谢婉君梳着一头黑瀑般的长发。
“女乃娘,今日怎没来圣旨?”
她想不明白,昨儿明明皇帝已经着择日就下旨,可这都一天了,皇帝也没下旨。
“王妃莫急,皇上事多,回头忆起来就会下旨。”
谢婉君越是等待就越是焦急,“大嫂那里,我可是应了的。父亲又出了这事,谢家的清誉全毁了,千语姐妹几个的姻缘也会受阻,我这个时候求旨赐婚,是想帮衬一把,让京城的人都瞪大眼睛瞧清楚:就算谢家出了事,可还有我,还有姑娘又嫁入皇家了。”
庆嬷嬷道:“难为王妃了。许明日就有圣旨抵达。”
为了娘家,谢婉君也是千般打算。
谢婉君道:“让门管事机灵些,若有圣旨抵达,可不得怠慢。”
容王近了妻子的房门,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轻舒一口气。
让他如何开口,原来当年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竟是“祖病”,皇帝什么都知道了,就连江若宁也是一早就知道的,这个孩子为了容王府的安宁,选择了不说。
若非这次皇帝要赐婚,皇帝信口问了江若宁一句,她方才道破实情,怕是他们所有人都没往那方面想。
只是,谢阁老学富五车,也略通医术,难道他也不知道祖病?
年轻时的谢婉君是京城的第一才女,学识不凡,也读过医术,她也不知道此病?
庆嬷嬷应声“是”,低声道:“王妃要将谢家表小姐配给世子,这事可问过世子之意?”
“这还需问么?他已经大了,不能再拖,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瞧千语的模样,最是个水灵清秀的,他们俩的孩子定是聪明伶俐又健康的。”
庆嬷嬷面有难色:“王妃……这……”
“你想说什么?”
庆嬷嬷道:“王妃,你何苦定要世子娶表小姐?谢家嫡系二房这一脉,可是……可是……”
“不会说话就闭嘴!千语就算一个孩子不生,本妃自会替子宁纳娶温令淑入门。只要温令淑生下儿子,抱到千语名下便是。本妃不会少了孙子,待温令淑过门后,本妃就替子宁多娶几房美妾,要多少健康的孙子孙女没有。”
“可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为了谢家,千语必须嫁入容王府,否则谢家就当真完了。”
容王想到母亲为了他的幸福而隐忍不说,江若宁为了容王府的安宁不说,不曾想到,谢婉君确实一早就知道的,她一早就知道,听她话里的意思,只怕当年未嫁他就知晓。
明知她生不出健康的男丁,可她却独占着他的爱怜。
而她呢,早知真相,却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江若宁这个刚出生的女婴身上。
容王大喝一声:“婉君,你一早就知真相,是不是?”他撩起珠帘,几步冲入内室。
谢婉君快速回头:“王……王爷!”
“你一早就知道谢家有祖病,却一字也不说,明知谢千语与子宁结合所生的儿女极有可能有病,你还是不说?竟算着要温令淑来替她生儿子,还要夺人儿子给她养?”
谢婉君心头一转,“妾身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他刚才在外头,明明听到她与庆嬷嬷的谈话,他们分明就是知道的,不知便无过,可她明知而过,这又是什么行为。
容王心下激动,他眼里的谢婉言,该是善良、聪慧的,他宁愿相信,谢婉言是因为江若宁克了慕容琅才如此厌恶她。原来真相不是,是谢婉言一早就知实情,可为了掩饰真相,她宁可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身上。而这孩子还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你明知不是凤歌克子宁而是因谢家的祖病累及子宁,你还要如此厌恶凤歌?天下怎有你这等残忍的母亲,怎有你这样……”
谢婉君捧住胸口,胸口漫延着一阵刺痛。
“王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真相了,一旦他知晓,他一定会失望,那她又将何去何从?二十多年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
她有多痛苦,她一面期待着生下儿子,一面又害怕生下不健康的儿子,她甚至想过,如果当年生下的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儿子,她就会把克儿子的事栽到另一个女儿身上,可当时竟生下了江若宁,这是多好的机会。
“你听不懂?好,本王现在告诉你:你的胸口疼痼疾是心疾,是与子宁一样的心疾,这心疾是你谢家的祖病,是你的亲祖母所有,她传给了你父亲,我父亲传给了你,你又传给了子宁。谢家嫡系大房没有这病,是因为大房的生母另有其人,而你亲祖母是填房继室!”
谢婉君身子一摇,软坐在贵妃椅,刹时间,嘴唇发紫,视线呆直。
他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知道了!
为了替谢家二房的儿女谋到好姻缘,谢阁老夫妇一直对外隐瞒这一脉有祖病之事。
“你以为瞒得好?你一早就知道的此事。真可笑!当年我几番请求母亲下旨,母亲迟迟未应,那是她一早就知你谢家有祖病,若非我跪求不起,她是不会应的。
你总说母亲待端仪好,待你不好,便是待敏王妃、顾侧妃也比你好,那是母亲一早就知道你在装,你在算计本王。本王真傻,当年怎么就看上了你?”
他原本就看不上她。
要不是她使了手段,嫁给他的将是另有其人。
容王说完,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庆嬷嬷的大叫声:“来人啊,快取药,快取药。”
容王立马调头回奔,取了救心丸,将一枚药丸塞到谢婉君嘴里。
“王爷……”谢婉君眼泪横流。
容王冷声道:“你骗了本王。太后早就知晓实情,她一早就看透了你。凤歌也一早就知道,可为了本王的‘幸福’她们选择了不说。为了你的秘密,你抛弃亲女,也难怪太后要震怒。谢氏,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他说完,倏然起身:“皇兄已经知晓谢家有祖病之事,是绝不会允许谢家二房的子女与皇家联姻,便是侍妾之位也不会答应。”
皇帝也知道了!
那皇帝会不会知道,谢阁老、她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谢家有祖病之事。
当年,她的祖母,谢家太夫人知晓自己有病,在生下谢阁老之后便不再生了,却让丈夫年满三十后纳了三房侍妾,让她们生儿育女。
太夫人生怕谢阁老传了自己的祖病,早前以为没有,可谁曾想到,谢阁老十八岁时下场应考,排队之时与人发生争执突然昏倒,方才知道他也有心疾,可怕被人知晓是祖病,影响姻缘,对外只说是胸口疼。
到了谢婉君这辈,恐让人知晓他们二房这脉有祖病,对外也只说成是胸口疼,且谢嫁君十三岁时就发作过,家里人却瞒着,不让消息传到外头,待得她生下长女明珠,方才说有胸口疼的毛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