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目望着东方,缓缓坐下,脑子里一片空明。
空气里掠过一阵熟悉的气息。
蓦然回头,身侧坐着个蒙面黑衣人。
“猪,好久不见!”
“在下接了桩任务,离开了一阵子。”
他的眼睛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静,只是一望,就能让人的心境平静下来,仿佛无论外头有多少惊涛骇浪,他也是平静的,静得如镜湖,沉得如泰山,让人觉得他很可靠。
江若宁道:“昔日我们离开定国公府,你身负重伤,现下伤势可痊愈了?”
“谢公主挂念,早就好了。”
江若宁听着他不带感情的声音,“你认识白锦堂么?”
“公主何有此问?”
他安静地立在她的身侧,看着她视线凝注的地方。
“你和白锦堂身*上有很相似的气味,应该说有六成相似,你是十二肖的人,那么白锦堂会不会也是十二肖的人?
猪,我在定国公府遇见你以前,一定见过你,你身上的气味让我觉得熟悉,可我总也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遇见你。
我中毒中蛊后,忘记一些人和事,可我去大理寺时,我就忆起了你,想到了你在定国公府救我负伤的事。你不止是因为奉命护我安全,更是真的关心我。
猪,在更久以前,我在哪里见过你?”
原以为很淡定的他,因为她的话。不由得心下一阵慌乱。
在定国公府之前,他们是见过。
他是被皇帝派到她身边保护的。
御猪垂眸,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她识破。
江若宁步步逼的,细细地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原与白锦堂有六成相似,但今日却有八成相似,另两成,是你故意用檀香熏了衣袍。御猪,你不会告诉本公主。你就是白锦堂吧?”
还好。没怀疑他的另一个身份。
御猪心下松了口气。
江若宁看在眼里,却是他的心虚,她伸起手来,一点点接近他脸上的黑布。只要揭开。就能知晓他真实的面孔。
就在御猪以为。她将要揭开之时,她却垂下了手臂,“本公主讨厌白锦堂那种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又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
“公主告诉在下。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反正喜欢什么样,也绝不是花孔雀那种样子,看着讨厌极了,反是郑刚、铁血那种硬汉、沉静、酷帅的样子更像男人。”
他反复品味着她说的那种男子:硬汉、沉静、酷帅……
好像与真实的他很相近。
江若宁用双臂环抱着双膝,将下巴托在膝盖上,“御猪,谢氏说她不是我亲娘,她说我亲娘另有其人,还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替慕容琅换命。我以前胸口痛不是真的有心疾,我闻不得花香也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一出生就被种下换命蛊……
我想,不是她的女儿,是件轻松的事,可我却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我以为自己不介意的,但她用自己的命来护我平安,如果连我都记不得她,她是不是太可怜了?
御猪,谢氏拿着我亲娘的秘密要胁我,逼我救出谢千语,说我带谢千语离开官乐坊之时,便是她告诉我真相之时。可我不相信她,我想查出所有的真相,谢氏却说,知晓这一切的庆嬷嬷已经死了。
庆嬷嬷的身子不是极好么?怎的突然就病逝了?
你说,会不会是谢氏害死了庆嬷嬷,原因是谢氏要拿我的身世秘密来逼我救谢千语。
我有一种感觉,这背后定有极大的阴谋……”
她猜到他是白锦堂,可她却依旧道破她的心事。
这是她相信她。
江若宁想找一个人能成为朋友的人,在承不住时,可以倾诉,可以寻求安慰。
“我帮你查!”
“谢氏说过,这件事知晓的人不多,庆嬷嬷一死,就只有她知道这件秘密。我与慕容琅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这定不是偶然。”
豪门大户后宅里的阴私多了去,也许她的事只是其间的一桩。
御猪声音低沉,他这一生欠她良多,就当是赎罪,就当是帮她,他也要替她寻出真相。
“凤歌……”
“不,你唤我若宁。慕容瑷、凤歌,在这许多的名字里,我最喜欢的还是江若宁这个名字。因这与身份无干,与尊崇无关,我就是我,真正的我。”
这就像无论他是白锦堂还是御猪,都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掩饰众人双眼的身份。而他真正的身份,父母叔父们一早就知道,但却不知道他就是御猪。
从他出生后,在他父亲承袭爵位时,他就作为家族向皇家效忠的信物,小小年纪,离开父母,去深山老林里接受训练。
若宁,我一定替你找出真相。
御猪在心下暗暗地发誓。
就这样看着她的侧面就美如画卷。
世人都说她长得像宋清尘,她不像,她是鲜活的,她亦敢爱敢恨的,她有非常精致的五官,许久不见,她似乎又变了,皮肤变得光洁白女敕,看上去似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猪,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公主金枝玉叶,属下不敢奢求。”
“少与我说这等场面话,你只答,愿还是不愿?”
他再度沉默,做她的朋友,了解真正的她。
这不是他一直想做的。
这是他今生,用心走近的第二个女子,她一定不会如第一个那般吧?
即便她们是一样的美人,但绝不是一样的女子。
“属下愿意。”
江若宁道:“既然是朋友就要坦诚相待。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白锦堂?你进大理寺,是为了保护我?”
他垂眸,这很挣扎,但却是事实,他抱拳答道:“不瞒公主,在下确实是白锦堂。”
白锦堂是御猪!
江若宁不可思义地是他居然承认了。
“白锦堂的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
“是。”
“白锦堂来自江湖,你真的是江湖中人?”
他不是,他来自京城最大的望族名门。
但他不能说。
除非江若宁猜到,他不能主动说出来。
不是他待朋友不够坦诚。而是这是十二肖的规矩。即便这女子是他一直在保护的人。
“我是由师父养大的,我师父姓白,予我名字白锦堂。”
“白锦堂的容貌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我们十二肖的人,几乎人人都会易容术。白锦堂是我易容出来的样子。”
“你本来长什么样儿?”
御猪很难回答。
其实。她见过他的真容。也是很不错的容貌。
然,江若宁却没有纠缠在先前的问题上,而是又问道:“你戴了人皮面具?”
“是。”
“可那人皮面具的表情很丰富。能否让我模模你的头骨?”
御猪吓得连连后退。
江若宁模骨知真容,也至后来,只瞄一眼死者颅骨便能得晓你生前的容貌。这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她真的拥有此等技艺,这技艺奇特得让人惊才叫绝。
江若宁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如一串银铃,动人心弦。
御猪尴尬地垂头。
江若宁道:“记得在定国公府时,有美当前,你与我说,你要留着清白给你妻子,说过这话的人还有镇北王的长子温如山……”
若不是他自小训练有素,他很难不露馅,心里惊异,面上却静若镜湖,眼里更无半分涟漪,在他面前的女子是一个捕快,只要他流露半分,立即就会引得她的猜疑。
他是白锦堂,他是御猪,自认伪装很好,相处过的人无数,唯有她窥破了秘密。
江若宁继续道:“相传,温如山第一次进入暗楼,留言要把自己的忠贞留给妻子。哈哈……而你也说了一样的话。若非你们是两个人,我真会怀疑你们是一个人。”
“在下来自江湖,怎会是温大公子。”
江若宁望着御猪,“温如山离京几月,听他的侍妾柳姨娘说,他出门办事。镇北王府温家行事让人出乎意料,阿宝的身世,镇北王府的主子知晓实情,我父皇也知实情,却任由宋家与宋清尘弄出个柳姨娘。你知道,宋家之祸起于何处?”
御猪揖手道:“请公主赐教。”
“宋家不该拿皇家当猴耍,更不该为了掩饰真相在我父皇面前多此一举。如果当时的宋越认罪,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家所犯之罪,可大可小。
江若宁道:“一个敢戏皇家的臣子,就不是忠心与否的事,而是此人狂妄到不能再容,不能再留!”
御猪心下冷汗淋漓。
昔日的他年少轻狂,情系青梅竹马的恋人,致使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令得自己身败名裂。他碰了皇家妇的女人,其罪可杀,可父亲却因这事几次入宫请罪,这也是后来皇帝没有点破此事的原因。
皇帝原谅了温家之罪,却不得不追究宋家之罪。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宋家死数次。
而今的宋越父子早已身亡,长房、二房都只余下几个妇孺,偏支、旁系更是全族获罪,男子或被处斩、或发配充军,女子被贬为官妓,一生不得自由,一生任人践踏。
江若宁静默地望着远方,“容王府谢氏之罪始于她欺瞒皇家、明知自己有病,还让皇家血脉染上祖病。”她顿了一下,不淡不轻地道:“慕容琅偷偷在太医院配了能令男子不育的药材,还骗谢氏说那是调养补药,吃了这么久,他这一生恐难有一男半女。”
江若宁知道这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