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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间亭的房屋布局,与寻常山间别宛不一样,它是依山而建。山势由上而下,到了此处便是约二三百亩的缓坡。
近百十幢房舍,由坡上往下鳞次栉比廷到照水林,谢姜住的这幢木屋,按地势来看,便处于众屋舍环绕之中。
木屋四周没有院墙,谢姜与韩嬷嬷并北斗三人,站在房廓下说话,河对岸亦是扫眼可见。
约是察觉到她的眸光注视,儒雅男子转首向这方望来,一眼望过,遂扭脸向身后几人说了几句,那几人便连连揖手。
待那几人转去别处,这人遂大袖飘然,绕过假山花树,闲闲上了小木桥。
谢姜亦下了迥廊迎过去,待走到石板路上,远远。便裣衽施礼:“阿姜见过姨丈,姨丈与姨母近来可安好,阿至姐姐可好?”
王伉不由戏谑道:“阿姜一叠声问,叫我怎么做答,嗯?”说了这些,上下一扫谢姜,便又点头:“阿姜气色甚佳,看来某归府也好与你姨母有话说。”
这人一脸戏谑之色,说话的语气既有几分亲昵,又带了几分随和肆意,谢姜不由掩了小嘴儿,咭咭笑道:“姨母温婉娴淑,甚事不以姨丈为先。倒是阿至姐姐……哈!”
王伉做势扶了额头,叹息道:“莫提她。她转了性子了。”
王馥性子跳月兑直爽,能转什么样的性子?谢姜眼珠一转,细声问:“阿至姐姐怎么了?”
“从郚阳郡回来。你阿至姐姐就专注于骑御之道。”说到这里,王伉不由一脸苦笑,摇头叹气:“如今天天闷在马场,连门儿都不出。”
两人边说边走,待到了廊下,韩嬷嬷与北斗便过来见礼。王伉皱了眉头,摆手道:“煮壸茶水过来。”说到这里。抬手指指梅树:“从照水林走到此,不若坐这里歇歇罢。”
听出来他支人走的意思,韩嬷嬷垂下眼睑。眼角儿一转,斜过去看了北斗,待得小丫头跟着施拜礼,她这边儿方对了王伉裣祍屈膝:“是。老奴这就去煮茶。大人先坐。”
礼罢,韩嬷嬷领北斗退了下去。
待两人离的远了些,王伉微敛笑意,沉声问:“阿姜一向可好?”
默然半晌,谢姜方垂下眸子,细声道:“还好。”
先前谢姜初至舞阳,王伉便察觉九公子对她不同,当时只以为她年纪小。且族中又已为九公子择下王室贵女,他便压下来没有说。
近些时日。妨间传闻直像滚了锅似,先是九公子进赵府抢谢氏女,再是二夫人被封德淑夫人,而今又是谢策曾应允……许诺九公子挑个谢家娘子。
老夫人寿辰之时,九公子曾送谢姜锦绣帖,再加之现今种种,王伉便知道,九公子……怕是不会放过谢姜。
谢姜愿意么?
在王伉看来,谢姜狡黠灵透,并不恋慕豪门大家,若是细察起来,对于九公子,她甚至有种刻意躲避的意味。
如今她躲无可躲……王伉手抬了几抬,终是不能拍她的肩膀,便起身叹道:“好叫阿姜知晓,某今日来半间亭,一则你姨母不甚放心,二来……你阿娘有几句话。”
阿娘……有话……。
谢姜屈膝跪下,先两手平展交叠,以手背贴了额头,而后缓缓伏身于地,细声道:“姨丈请讲。”
她端端正正施下大礼。
王伉微怔,一瞬之后,不由又摇头:“阿姜何必如此……,某就直说了罢!”
踌躇半晌,王伉低声道:“昨日晚间,谢中郎去见了你阿父阿母,言……族长以为,既然先前已将你许配于九公子,如今怎可反悔?”
果然,权衡利弊之后,谢家明明白白将自家撂了出来。虽然这种结果并未出谢姜所料,此时此刻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既然心里不爽,谢姜便细声道:“知晓谢家的态度便够了,如今阿姜只想知道……我阿娘是甚么意思。”
“你阿娘的意思……。”王伉脸上现出几分为难,垂眸思忖片刻,方开口道:“她说你心思剔透,若想在逆境中过的好……当非难事。”
谢姜既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
话己至此,两人好似已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王伉转眸看了谢姜,语重心长道:“阿姜,当是清楚你阿娘的用意罢。”
悠悠说了这句,王伉便负了手踱上石子路,待谢姜抬头时,他已木屐踏踏,走的远了。
心知王伉只是想支了人,韩嬷嬷与北斗拐过屋角儿便站住,此时听得木屐声踏踏远去,便走出来去搀谢姜:“娘子,人已去的远了,娘子起来罢。”
北斗亦蹲去拍土,边拍边抱怨:“娘子,这下头都是碎石头哎!娘子为甚不唤奴婢拿个蒲团来?”
小丫头嘟嘟哝哝发牢骚,谢姜半点点儿没有听进耳朵。
她蹙眉思忖了半晌,方转眸瞟了眼韩嬷嬷,细声细气问:“刚才的话,想必嬷嬷都听到了。”说了这句,不等韩嬷嬷开口,吁口气又道:“依嬷嬷来看,这种情形之下,我怎么做妥当。”
这还用问么?如今谢家权衡利弊,摆明了要做个顺手人情,而二夫人话里话外,明显是要谢姜进王宅。
心里这样子想,韩嬷嬷却不敢直通通外倒,她便三分真里掖了七分假:“大宅里也没有夫人想得那甚么……咳!逆境。有九公子维护,又有老夫人喜欢,娘子还是遵从夫人的意思罢。”
谢姜胸中烦闷,又听她只顾着绕圈儿说话,不由摆手:“你们下去,本娘子想静静。”
听得她仿佛有了恼意,韩嬷嬷垂头想了又想,到底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劝才好。于是偷偷一扯北斗,缓声道:“老奴告退。”
等两人又拉又扯转过屋角儿,谢姜便在木阶上坐了,抱膝望向远处。
长空高阔,远处树冠青绿如云,再远处繁花灿烂如锦霞,再远处……便是连绵不绝的峰峦。
她在这里呆呆发怔,前院正厅里,远山正小声嘀咕:“谢策果然说动了族人,亦于昨晚酉时去见了谢大人夫妇。”
“谢家族里那几个,眼前只看得到权势利益,用得着“说动”么。”九公子眸子里闪过几分不以为意,说了这句,拇食两指指月复捻了半晌,方淡声问:“谢大人夫妇甚么意思,嗯?”
远山眼珠儿一转,向前挪了两步,小声道:“谢夫人允了。不过……夫人仿似有些不甚欢喜。”
有些不甚欢喜?
待想透这个“不甚欢喜”的意味,九公子不由眯了丹凤眼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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