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雪停了,东方的云里斜睨出一缕阳光。
姬玉萝一夜噩梦连连,鲜血铺满了眼前,便是醒得晚了些。面色不好,眼圈黑黑。
小昭与张氏便心疼地忙开了,一人用隔夜的茶水轻拭她眼睑,一人忙着给她加被子。
张氏给姬玉萝拉被子时心疼地叨叨开来,“公主身子本就弱,这夜里冷也不吱一声,这下一夜没睡好,也不知受寒没有?今日就要起程回宫。接下来,路途遥远,山路颠簸,这若是病来这些的,在路上可怎么办?都怪我,心智呆着,昨晚没想到给公主加上一床棉被。”
小昭似乎听惯了张氏念叨,也不答话。只温顺地用棉花蘸茶水反复地给姬玉萝试眼睑。
姬玉萝听得心烦,却念着张氏一片好心,柔声道:“女乃娘!我看似身子弱,实则吃苦惯了,病不了。你别担心。”
“我的小公主。如今你不光是当朝公主,还好似相府的人。那姜相夫人哪一日不是要进宫去探望公主,生怕公主在宫中不习惯。我听得姜相与皇上私下里谈话。相爷的大公子马上就是附马了。”
姬玉萝不屑地皱皱鼻头,“女乃娘!”
姜楚陌确实是人中龙凤,可她心中早有月夜。
张氏未觉姬玉萝心思,继续念叨开来,“相爷的大公子相貌堂堂,文武兼备。人看起来也和善。与相爷一样,公主若与大公子成亲,可说是千古佳话。太子殿下早失踪,皇位后续无人,我瞧,下一步,皇上定会给大公子赐国姓,将来啊!我们的小公主可是要母仪天下……”
张氏越说越不像话,姬玉萝倏地坐去,怒瞪双目,“女乃娘!太子哥哥只是失踪,父皇健在。你这话若被其他宫人听了去,不光我在宫中无颜面呆下去。只怕会连累姜相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张氏脸色大变,知道话说过了。眼中含泪,提拉着裙子屈膝向地跪去,叩着头道:“公主息怒!是老奴没管好自己的嘴。老奴错了……”
求饶的妇人短短的几日把她当成了从小带长大的天香公主,姬玉萝想到这,平息了心中怒火。仰靠床头,玉腕轻抬,“女乃娘!起来吧!我话说重了。”
窗外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转眼到了门前。
凭着对脚步声的识别,姬玉萝心里知道是谁到来。扭头望去,就见梨花寺主持老和尚若空如想象中一样竖掌作揖在门前。
今日起得晚,没照例准时去大殿。她只得佯装着病了,捂嘴轻轻咳嗽起来。
张氏一见若空来了,赶紧迎了去,“大师!我家公主想来是昨夜着了凉。这不,还没……”
“公主到寺已有几日。今日没到大殿,老衲想来也是有原因。心中不安,故来瞧瞧。”若空进得屋,远远看了看姬玉萝,向张氏道:“公主脸色不好,想是着了凉。老衲这就着人去山下请位大夫来瞧瞧。”
若空说完,也不待张氏说话,抬腿向门走去。
“大师且慢!”姬玉萝抽了一下鼻腔,蹙眉望窗,“这雪虽停了,但雪后山路可不好走。下山上山想来得一天。我不要紧。休息会儿就好”
“公主!你真没事?”张氏疑惑地上前,伸手模了模姬玉萝额头。
小昭担心地问:“烫吗?”。
张氏舒了一口气,皱褶老脸笑开了花,向若空道:“佛祖保佑。还好,不烫!”
“这就好!”若空点了点头,“那公主好好休养。老衲告退!”
姬玉萝眼珠转了转,讨好地笑着,“大师!今个儿怎独自前来?”
若空稍稍一怔,随后作一揖,“天楼今日有事。天不亮,他就下山啦!”
姬玉萝神魂一荡,内心满是惊诧。此一问,确实是想探探天楼是不是死得硬邦邦。
“公主!”
若空何时离去,姬玉萝不得而已,只是小昭的唤在耳畔回荡,这回过神来。
“我头突然晕得厉害。想歇歇。”她虚弱地扶额头,闭上眼。浓而长的睫毛便在眼下投映出两道若有似无的阴影。
小昭与张氏眼神交汇,躬身退了去。
临关门,姬玉萝唤住小昭。
“给我叫小桂来。”
没多久。小桂来到屋内。
昨夜一吓,她果然乖了许多。双手拢在前,垂眉低眼,不敢瞅姬玉萝一眼,疾步来到床前,规矩福了福,“给公主请安!”
姬玉萝见小桂嘴皮果真起了几个大泡,心中舒舒,“昨晚睡得好吗?没发生什么吧?”
小桂又福了福,“谢公主!睡得很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本想试探一下小桂知不知道天楼没死的事,可转念一想也就没问。想着问了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正,她昨夜是依杀令向天楼施过杀手。再回转一想,心中的忧虑全无。
天楼已经下山。这正好给了她借口。月夜若是问起来,她可以说不知道天楼没死。想起这完美的谎言。她暗地里高兴坏了。
小桂出去。张氏便来问姬玉萝要不要休息一日再出发。
姬玉萝再也不想见到天楼。便道按日子出发。
梨花寺建在梨花山山顶。规模不算大,但也是楼阁殿宇,飞檐翘角,风景如画。置身寺前,视野开阔,群山尽收眼底。
望着到寺前恭送的十多个僧人,姬玉萝向若空点了下头,在小昭的搀扶下上了暖轿。
长松落落,卉木蒙蒙。松柏林中较山顶还冷,寒气逼人,丝丝往领里钻。
蜿蜒而上的石阶铺着厚厚一层雪,虽松软不滑,可抬着暖轿真个儿不轻松。一不小心,就是轿翻人滚出。好在考虑到路途遥远,山路不好走,抬轿的人全是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虽都是勋戚子弟,但抬轿却也是大材小用了。
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天黑时分,出门时草草吃了些点心的姬玉萝嘴里发苦,晃得头昏眼花时终于来到山脚。
山脚的不远处便是临时落脚点。姬玉萝来时就在这里住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