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古庙深,青苔绿色阶梯层层叠叠而上,拓跋达牵着贺小蛮的手一步步向上爬,身后的太监和宫女远远跟在后面,仰望两人离去的身影。
手中的温度炽热,彼此的步伐同步。贺小蛮笑着看着身旁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发鬓染白,却依旧好看到不像话。这样的男人,原本离自己这么远,此刻又如此的靠近,恍然如梦一般,一切看不真切,还好她遇见了他。
有时候千言万语,抵不过一次相遇。有时候贺小蛮常常回想如果她没有进宫,没有遇到淑妃,没有遇到赵权,那么是不是她会错过拓跋达,彼此陌路。
每每想到这里,贺小蛮整个人便会后怕。还好天地那么大,她仍然遇到了拓跋达,从此携手一生。
拓跋达一身黄袍,面容没有少年是狂傲,多了些岁月沉淀之下的成熟。他从容不迫的和寺庙的大师说着话。贺小蛮远远看着他,会心一笑,却不料看到他偷看自己的那一幕。
也许是僻静的地方最容易勾起人们的回忆。贺小蛮一身凤袍,身后跟着不少的侍卫,虽然此刻的古寺早已经封锁,不可能出现旁人,但是此刻她的安全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
山下已落的桃花,山上开得正艳,灼灼芳华迷离路人眼。漫步于桃花海之间,贺小蛮突然红了眼圈,不知多久她没有回想起现代,回想起那个男人。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原本那么亲密,曾经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却咫尺天涯。秦叶,一个深埋在记忆之中的男子,曾经灿烂了她整个少年时光。
贺小蛮依旧记得,记得那日沉沉的黄昏,她与他站在皇宫转角之处的场景。她依旧记得,记得自己被同安府下人欺负时,他挺身而出的场景。关于他的一切,她记得那么清晰。却无法走到最后。
她记得秦叶抱着自己说抱歉的模样。她记得少年时他阳光灿烂的模样,她记得葬礼之上崩溃疯狂的他,可是记忆中的他,离自己太远。
苏澈的死。意味着秦叶不会再存活在这个世上。贺小蛮也不会是不难过。只是她没有这个权利。在接受一个男人的爱之后,却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伤害他。
想你秦叶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年少时无知的话语,贺小蛮潸然泪下。此刻秦叶对于她来说,不是昔日爱过的人,更像是埋藏在记忆的好友。那个男人与她分享过去共同的一段岁月,却无法陪着彼此走到最后。
岁月悠长,可惜最终你还是转身离去,只留下纷纷桃花。
年少的时光,总是那么不可思议。当年抛弃自己的柳氏,狠心了一辈子,最终却落个家破人亡的结果。少年时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姐,不顾一切嫁给地位低下的贺峰,因为爱情,所以不顾一切,可惜最终背叛,让她变得面容丑恶。
听说柳氏是上吊自杀的,贺峰病逝之后,她便随着他去了。苦苦守候一生的爱恋,纵使是恨,是怨,可是她依旧舍不得他一个人走上那一条黄泉路。
柳氏你可以说她愧对所有人,唯独贺峰不可。
柳氏的爱情,让贺小蛮感到更多是害怕。相似剧情,不一样的结果,其实爱情不是认定了一个人,便要不死不休。痛了之后,便要学会放手,这世间没有谁是非要一个人不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对的人。
想到杨婵,贺小蛮也是敬佩她的。爱的绝然,恨的潇洒,她坚守了爱情的纯白,守住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至死护住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女人犹如那带刺的玫瑰,盛开的时候妖冶的恨,凋谢时用浑身的刺保护自己。
桃花的清香,勾起贺小蛮对赵国无限回忆,无数的人,无数的过去,无数的爱情,皆埋没在那历史的烟海之中,无人问津。
踏过一片片桃花瓣,路的尽头站着黄袍男子,他身姿高挑精健,眉目如山,俊逸的容颜一如当年初见,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但是贺小蛮知道,只要自己伸手,便能拥有他。
红色凤靴与明黄色龙靴踏在桃花地之上,拓跋达牵着贺小蛮的手,一步步穿越那层层的花海。岁月如花开,花谢。当年那个胖皇子,一步步成为如今威名大镇的北魏皇,他不知道,其实他的一生,这个叫做贺小蛮的女人都有参与。
只怪当年年少,情深不相知。
……
白筱筱开心的很,原因是沈珈蓝和拓跋昭吵架了,像拓跋昭那么好脾气的人,居然都和别人吵架了,那得是多大的事情啊。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未来的妻子,对自己的兄弟存在着异样的感情。拓跋昭纵使再爱沈珈蓝,他也无法原谅沈珈蓝这般对自己。他有多爱她,此刻便有有恨她。
为什么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拓跋烈呢!
当夜,拓跋昭大醉一场,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明明样样不输给拓跋烈,为什么什么都被他夺走。除了他的出生比自己高贵之外,还有什么他比不上他的。
向来温柔的太子爆发,整个太子府的人惶恐不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太子这幅模样,简直是太吓人了。
拓跋烈来的时候,太子旁边的太监是拦着的,他深怕自己的主子酒后胡言乱语,说错了什么话。可惜一个太监是拦不住皇子的,拓跋烈推开他,便进去了。
没想到一进去,便被人抓住了领子,一个拳头下来,又凶又恨,简直是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仇人对待。
嘴角被打出血的拓跋烈一愣,他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啊,沈珈蓝喜欢他,他又不能阻止。
看着酒后醉醺醺的皇兄,拓跋烈一个拳头挥了过去,他不甘心,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皇兄便可以这么对他。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居然比不过一个女人,简直是太可气了!
太子和二皇子厮打起来,谁也不敢上前拦,这架势简直是打杀父仇人。彼此不放过彼此。下手又重又狠毒。
“为什么她喜欢的是你。为什么一切你都要拿走。”
“呸,谁要她喜欢,我才不稀罕你的一切。”
说着拓跋烈猛然给拓跋昭一拳,他很生气。原来在皇兄眼里是这么看自己的的。虽然自己小时候是有些过分。但是他没有想到一直尊敬的皇兄居然是这样看自己的。
互相殴打的两个人,一副誓死不罢休的模样。这无疑惊动了贺小蛮,她匆匆从宫中赶来。真是冤孽,这个沈珈蓝就不是个好东西。
此刻拓跋斓被白筱筱撺掇着去看热闹,一方面是她想要去看看拓跋昭现在如何的,例外一方面她想趁机去安慰他。
娘亲告诉她,好男人就要赶紧抓住,何况沈珈蓝已经出局了,那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拓跋斓听到皇兄打得凶,一开始不敢去,可是听说母后去了,爱凑热闹的她,赶紧拔腿去了。原因无二,她害怕自己去了,不知道帮助哪一个,两个都是自己的皇兄。
贺小蛮来了,可是扭打在一块的两人,压根没有理会她。一副要打死对方的架势,差点没把贺小蛮给气死。
身旁的宫女端来一盆水,贺小蛮“哗啦”一下,向两个人浇了过去,一点也不留情。原本厮打的两个人,被淋成落汤鸡,模样好不狼狈。
“孽障。”贺小蛮生气的骂道,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两个孩子在她眼前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不得那个一个出事。
看到满脸是伤,狼狈不堪的两个孩子,贺小蛮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心疼的厉害,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一边受伤了,她都会心痛。
拓跋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能说些什么呢。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人更加难过罢了。
“都给本宫退下。”贺小蛮的声音嘶哑,她不愿看到兄弟相残的画面,这样实在是让她太心痛,两个人都是她那么在意的人。
一旁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多呆,毕竟这事情一旦牵扯上了,那便是死罪。可惜只有一个人没有这种觉悟,那便是白筱筱,她眼睛瞅着拓跋昭,一眨不眨的,哇塞,被淋成这样也好帅!
最后没有眼力的白筱筱,被拓跋斓拉走了,她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看上了太子哥哥的美貌才来的,想太多了,太子妃不是一个宫女可以肖想的。
咦,不对,自己家母后也不是宫女上位吗!拓跋斓叹了口气,赶紧离开,免得日后不好相见。
众人走之后,拓跋烈和拓跋昭两个人都不说话,模样难看的很,气氛凝重。贺小蛮什么也没有说,上前便给了两个人一个巴掌。
“瞧瞧你们是什么鬼样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打起来了。”
拓跋烈不服气,立马反驳:“呸,沈珈蓝那个女人不配!”
此话一出,拓跋昭一愣,他知道沈珈蓝心仪拓跋烈,却没有想到拓跋烈这般不屑沈珈蓝,不仅是话语,连眼神中都是对她的厌恶。
“说什么我和你抢她,沈珈蓝那个女人,我压根看不上,虚伪又做作,若不是怕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早就打她了!”拓跋烈很火,他没有想到拓跋昭居然会为这样一个女人打自己,简直是太可恨了!
直白的话语,刺痛了拓跋昭的眼睛,原来他这么在意,这么宝贝的女人,在拓跋烈的眼里压根不算什么,他压根不屑。
多么可笑,他所在意的人,别人压根不屑抢,他拓跋昭还活活当个宝。哈哈哈,拓跋昭突然笑了,笑的难看至极,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拓跋昭过激的反应,吓到了拓跋烈,不知道什么时候母后退出去了,将门关上了。
“皇兄,对不起。”拓跋烈拉下脸来,他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一时气不过。
“我就是一个傻子,是不是?”拓跋昭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笑话,他那么在意的,在别人眼里居然不屑一顾。
“你喜欢沈珈蓝,自然护着她。我不喜欢她,自然出言损,若是宋沁,我就不会这样了。”拓跋烈有些尴尬的说道,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很喜欢宋沁。
拓跋昭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拓跋烈,眼神中有绝望,凄凉,复杂到让人不敢直视。
“阿烈。”
“嗯?”
“对不起。”
对不起,其实一直那么嫉妒你。对不起,其实一直恨着你。拓跋昭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嫉妒拓跋烈,多么恨他。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扮演了那么多年的好皇兄,最终还是露馅了。他从来不是好人,温文尔雅只是他假意的脸而已,这就是拓跋昭。
突如其来的拥抱,拓跋昭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有想过拓跋烈会抱住自己,包容自己,想起小时候的岁月,突然忍不住红了眼圈。
“皇兄,我很在乎你。”
夜色深沉,贺小蛮站在门口泣不成声,人到中年,孩子自然成为心头最挂念的。她早就知道这一刻回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依旧不可避免。
想起了拓跋护与拓跋达,难怪拓跋护一直不愿见拓跋达,纵使他知道拓跋达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见他。
贺小蛮依旧清晰的记得拓跋护的话,若是不相见,将来也不会相恨,曾经的一切到此为止便好。
距离能让相爱的疏远,也能让相恨的人,相忘于江湖。
爱恨只不过一线之间,爱过头头,变成了恨。
当天夜里,贺小蛮帮着拓跋达梳洗了长发,发现此时他的长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不知为何眼圈又红了,她以为他不会老,毕竟记忆中的他依旧如初。
拓跋达也听说了拓跋烈与拓跋昭的事情,只见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贺小蛮的脑袋,欲言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