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跪着的人当中也有着四夫人。四夫人的位置在最前面,她的身下是没有蒲团的。
按照神婆的说法,若四夫人真的是害死十少爷的凶手,十少爷头七这一天,他也是很希望能够解决仇恨的。若是四夫人不在,或者四夫人一时间没找到,可能会让十少爷产生怨恨。
四夫人摇摇晃晃地跪了下来,她双目浑浊,身体也是晃晃悠悠,仿佛神游天外了一般。这状态竟是比老夫人还差劲。
老夫人冷笑着让人把四夫人拖到了最前面,拐杖打在她的两个膝盖上,让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给我好好诵经,若是今晚出了什么意外,你也要和我的孙儿一起走!”老夫人厌恶地说了一句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田婉婉站起身来,她从四夫人身边走过,又故意走到二夫人身边,然后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四夫人茫然地抬头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高成礼正好往这边瞥来,他心中一震。这一眼的方向中的人包括了二夫人。
这一件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高成礼的安排配合下,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偷偷来到了二夫人的厢房。
田婉婉心中几乎是兴奋和悲哀共存的。她刚刚故意接近四夫人和二夫人,就是想再从她们身上得到一点信息。没想到却让她闻到了一样的味道。
她知道那是香膏的味道,而且价值不菲,是城里有名的脂粉铺子出品。倒不是说她也用过这么金贵的东西,只是因为她嗅觉比较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东西,一但闻到短时间内很难忘记。
四夫人被关起来那么多天,是不可能会往身上擦香膏的。更何况在她的身上那个香味那么淡,倒像是近距离和擦这香膏的人接触而沾染上的。
果然四夫人和二夫人还是有接触的!那表现上的不接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做得太过反而露出了马脚。
田婉婉进了厢房就把门给反锁,然后点上了自带的灯寻找起来。只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把所有东西原样归位,田婉婉又悄悄离开房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既然是证据二夫人怎么可能胆子那么大放在自己的厢房?
糟糕,也许这一步打草惊蛇了!田婉婉蓦地反应过来,懊恼不已。若是被发现,说不定不止她暴露,高成礼也会暴露!
今晚能和她配合的,只有高成礼!
事已至此,田婉婉只能希望二夫人的心思没有那么缜密了。
她迅速月兑下黑色的披风,回到了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灵堂中已经过了子时。
碑前的香烛已经快到燃烧到底。众人默默念经,早已不知时间流逝。
跪在最前面的四夫人的身子却突然扭动起来。她的双目渐渐赤红,她霍地站起身来朝外跑去!
老夫人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
其他人也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四夫人逃跑的那一幕,慌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连忙喝道:“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给我追!”
几个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没追几步就追到了四夫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四夫人知道自己再待在灵堂里就是死路一条,拼了命地在逃跑,力气竟是出奇的大,一下就把那些下人给甩开了。
老夫人气得直跺脚,“都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多让几个人上!”
高成礼连忙带了几人追了出去。
他不能让四夫人给跑了。小十实际上没有死,四夫人不跑,找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她或许还能洗月兑部分罪名。她这一跑,他们就很难找证据指证二夫人,也没有个可以对峙的人,到时候她就是逃犯了!
说到底也是他害了她!
高成礼追得尽心。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安排在大门附近的人手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府中的大门竟然也没有锁住,竟让四夫人给推开跑了出去。
高成礼大惊。只是那四夫人许是知道被抓住可能就要没命,她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也就送到灵堂前两个小时怕她在诵经的过程中体力不支昏迷,给她吃了一点米饭,此时却像饱食多日般,气力充足。
高成礼一直追着,竟然追到了悬崖边上。
高成礼和下人都停下了脚步。心想这四夫人想逃跑都想疯了不成?居然往悬崖边上跑,这下她可跑不掉了!
只是四夫人仿佛没有看到悬崖般,还是一直往前跑,众人都被她这样的气势给吓到,竟一时不敢上前。
众人惊诧地看着四夫人朝悬崖冲去。好在,这几日许是下过雨,泥土地滑,四夫人滑摔到地上。整个人又向前冲了两米,堪堪停在悬崖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四夫人绝望地大喊着,她四下张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四嫂,你跟我回去吧。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高成礼向前一步。
“不!我死定了!我害死了十少爷,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她骗我!她骗我!”四夫人哭喊着,再次大声喊道:“火不是我放的,我不想害十少爷!我有罪,但是罪大恶极的人不是我!”
“那个人到底是谁!”高成礼突然厉声喝道。
他知道四夫人现在精神错乱,他这样做很有可能让她说出幕后主谋。
四夫人的神色清醒了许多,不过马上又满眼的通红。她突然又狂乱起来,在泥土地上又捶又打。
高成礼小心地朝她靠近,就在那最后一刻,四夫人突然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跑,嘴中还喊着:“我不能待在这里,我会死的!”
她的身子往悬崖下落去。
高成礼冲到崖边,看到四夫人的身体滚了下去。
那山崖上多是石头,又高,如果人滚下去多半是活不成了。
“还不快点下山去找!”高成礼冷冷地说道。
他突然觉得四夫人的情况很不对劲,就算再怎么情绪失控的人,只要她想活下去,都不会做出冲下悬崖这种傻事。除非她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
高成礼神色突然一变,赶忙让一人跑回宅子里又找了一些人过来,帮忙找人。
若是四夫人真的神智错乱,那也肯定是人为!没有人帮她,她绝对跑不出来。那个人肯定是给她下了药!从她的身上也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所以他只能比那人更快地找到四夫人!
只是对方肯定早有准备,他们这边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果然,等到了天亮,众人才发现一处水坑旁有四夫人被咬得破烂的衣服,还有一些尸骨。
高成礼知道自己晚了一步,就算这些尸骨是假的,四夫人的尸体肯定也已经被处理了。他只能让人把衣物给收拾了起来,回了高府。
老夫人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今天这事情这么诡异,你说会不会是十少爷回来报仇了?”一个夫人小声地嘀咕。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神色却是信的,只有二夫人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高府里,十少爷的丧事还没过去就又添了一桩,实在是不吉利。
婆媳关系并不是很和谐的老夫人更不可能替四夫人着想,不过是让下人把她仅剩的那身被咬得破烂的衣物烧了,弄了个骨灰坛子装起来,打算等白事过后,再送回她的老家。
四夫人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所谓的“畏罪潜逃,意外身死”。按老夫人的说法,他们高府没有休了四夫人已经算是很给她娘家面子了!
听闻这个噩耗,田婉婉也是震惊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现在也不自由,房间里除了吃的,睡的再无其他。
只是她吃饭的时候却吃出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把昨晚的情况用简练的语言写得清清楚楚。
田婉婉看完瞪大了眼睛。突然,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一看就知道四夫人是被人喂了药。那是一种叫作“五石散”的禁药。只是现在时局混乱,有些事情警察也管不了许多。
那五石散吃了可以让人精神亢奋,并且神经错乱,产生幻觉。如果是有经验的人使用,甚至可以引导服药者做一些错误的思考。
二夫人一定是偷偷接触过四夫人,骗她说会帮她逃跑,给她吃了点东西,又让她吃下五石散,经过一番诱导,让她往悬崖的方向跑,埋下失控的因子。等到了悬崖边上,四夫人情绪失控,就这样掉了下去。
田婉婉倒吸了一口冷气。其实这局看似复杂,却好破得很。直接把四夫人给抓起来,等五石散的药劲过了,再告诉她真相,不怕四夫人不把二夫人给供出来!
她原本以为是他们在算计她。没想到狡猾的二夫人也用这件事趁机除掉一个隐患。
五石散,对了,五石散!二夫人身上说不定还留有一部分的五石散!
田婉婉急得团团转,她也不知道送饭的下人是不是高成礼的人,又不好去询问,只得干着急。
好在高成礼很快抽了个空来找她。田婉婉把事情一说,高成礼就摇了摇头。
“以二夫人的精明,一定是把所有的分量都计算进去了,怎么可能留一部分在身上?再说了,那东西随便混在什么水里,你也早找不出来了!”
高成礼话一出口,田婉婉就颓然地坐了下来。
“这一下我们应该是打草惊蛇了,这蛇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窝了,我们应该怎么办?”田婉婉问道。
高成礼皱起眉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二夫人拿捏住了把柄。从四夫人的事情上可以看出,二夫人擅长算计人心,实在可怕。
田婉婉沉默了半晌,抿紧了唇。
“少爷他没事吧?”这么把人闷在屋里别闷坏了!
“他没事。我经常找些好玩的东西给他送去。他也常说要出来玩,但并不闹。”高成礼说道。
“那就好。”田婉婉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包药塞到高成礼手中。
“这是一包我自己做的迷药,对人体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让人昏睡过去而已。如果有特殊情况,就给他用这个药吧。”
“好,我先走了。”
高成礼转身离去。
本書源自看書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