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准确无误的把魏仁义想要带全家去她娘家的消息传达给了二夫人,二夫人听完之后大惊,也顾不上会不会惹魏仁义不快了,更没心思去想他会不会扰了魏仁义的清梦,连夜到我门前,请魏仁义收回成命,不要带着全家去祸害他的娘家了。
可是魏仁义哪里肯听,当即遣小奴把二夫人打发回了房间去,第二天一早,魏仁义把我轻轻地从他的怀里择出来,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换了衣服就入宫去了。
一般来说,像魏仁义这种级别的太监,除了拉屎撒尿之外,无论干什么都是要先向皇上请示的。
皇上身边的红人,哪怕只是个太监,他要离开京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得好听些,皇上对这些人也不放心,明里暗里的也在监视着他们。
所以,这些位高权重,跟皇上关系密切的官儿,最好都在京都窝着,哪怕都窝在京都抽烟喝酒打麻将、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那皇上也供应得起!只要他们不到地方上去惹事,就OK!
由此可见,京都的官儿,要想出一次京都有多难,而这个难度和这人跟皇上的亲密程度是成正比的。
按理来说,像魏仁义这样,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大太监,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有机会出京都了。
“可是为夫我还是成功回来了,而且还拿到了圣上颁发的州府通行证,和十万两盘缠,今天整理一日,明天咱们就大大方方的上路了。”
魏仁义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入宫去,傍晚才回来,他是跟夕阳手拉着手散步回来的,他的脚踏进家门,就像踩着点儿,太阳正好就完全落山了。
魏仁义回来的时候,有些憔悴——不,应该说是相当的憔悴!小脸儿苍白,就像刚刚难产大失血一样,就连脚步也有些蹒跚,但他的两只眼睛像星子一样,炯炯有神,显然他的精神不错,心情也挺好。
我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意外,只意料之中,魏仁义若是连忽悠住皇上的本事也没有,他也就别张罗着要去了。
我关心的,确实另外的问题。
“相公,你……怎生变得这样憔悴,莫不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魏仁义脸上,难得的浮现过一丝尴尬。
“这个……雀儿啊,虽然咱们俩已经从假夫妻做到了真夫妻的层次,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方便跟你详说啊。为夫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不过咱们举家去竹儿娘家的事儿,已然成了。”
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帮魏仁义除去有些厚重的外衣,给他捏了捏肩膀道:
“相公啊,雀儿并非像两位姐姐那样,十分不开事,却也懂些事情,但是你每次入宫去,都伤痕累累的回来,有时是受伤,有时是精神双重伤害,这都让我怀疑圣上……相公,我是你的妻子,既然这样我觉得我就应该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多多少少,你也要告诉我吧?”
魏仁义没奈何,只得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最终对我说了两个字:
“圣眷。”
然后,无论我怎么问,怎么玩他,他都不肯再吐出一个字了。
而我心中,一个皇上坐拥三千太监,在紫禁城里其乐融融,没羞没臊的美好图景,也已经展现在我的眼前了。
不光魏仁义跟圣上到底有没有事儿,这已经不是我来操心的问题了,就算他跟圣上,真的有点深入的亲密的不为外人道的关系,那也不能算是他背叛了我,只能说他后门背叛了我,但是前面,还是我的。
有了宫里面的支持,魏仁义这次出行的手续办得格外顺当,顺当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有关部门的官员将我们的通关文牒等物事送到了府上来,魏仁义把那些东西接了,随手装在包里,也不去清点文件是否齐全。
就算不全,凭魏仁义的面子,又有哪家官府敢扣他呢?
因为有了圣上的介入支持,所以我们这次出行,已经月兑离了心血来潮的范畴,简直可以说是势在必行,而且不得不行。
欺君,无论是在后世的电视剧里,还是在天朝,都是一件能杀头的大罪名。
所以今儿个一大早,大家做最后的行李打包工作时,二夫人凑到魏仁义身边,欲言又止的时候,魏仁义把怀里一张明黄绢布稍微露了个边儿,二夫人就什么也不说了。
魏仁义雇了十辆马车,拉了些行李,行李的贵重程度,让一向视财如命的二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魏仁义道:
“相公,咱们这次回乡,要不要去镖局找几个镖师护送?”
魏仁义摇摇头道:
“竹儿放心,咱们这次回乡,圣上派了亲兵护送我们,每一个都武功高强,除非像一剑那种级数的高手,要不一般的小贼动不得我们。”
说到子书一剑,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像魏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出行是一定要坐轿的。魏仁义订做了一定大轿子,整体呈蓝色,不张扬,很低调,但这种蓝色跟官轿的蓝色很接近,这也是有意为之,意思是告诉大路上的其他人,这户人家跟官府有关系,惹他们你就死定了。
轿子很大,足够坐下四个人,这四个人当然是魏仁义跟我们三位夫人了。
我们都是长驻魏府,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即便如我那样偷偷跑出去,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所以能有这样光明正大的吹着风,看着蓝天白云,一路游览不同景致的机会,大家都很开心。
开心的……似乎已经忘记了大家过去的恩恩怨怨。
大夫人掀着轿帘儿,指着外面的山和树道:
“相公,你看外面,那树好高啊!跟我以前在南国看到的那些树一样高!我们已经出了京都了吗?”。
我也顺着大夫人的手往外看了看,她看到的是冰天雪地还有几棵参天大树,这是路边的景致,只有古代才随处可见的自然景致,在现代实在是太少见了。
生机勃勃,还挂着些冰雪,这是他们看到的景象。而在我沈小雀看来,我们的马车,却是在慢慢走向荒凉。
我便道:
“大姐姐说笑了,看这外面的景物,哪还有半点城镇的痕迹?尽都是荒野,除了这条官道之外,却再也找不到什么人工雕琢的痕迹了,这岂不是出了京都。”
魏仁义哈哈大笑道:
“哈哈,为夫原以为雀儿聪慧异常,这世上当没有什么你不知道想不通的事情,想不到雀儿这聪明人也有犯傻的时候。”
我愣了一愣,心说后世的北京郊区都热闹异常,也没这么荒凉啊,难道古代有把荒郊野岭纳入城市的习惯吗?
见我疑惑,魏仁义便开口解释道:
“如雀儿你所见,这里的确是荒凉,但荒凉并不代表不是城市,这里确属京都管辖,毋庸置疑。”
见我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魏仁义又道:
“这一片土地,既属于京都,也属于圣上……”
魏仁义说到这儿,我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闯过江湖,见多识广的大夫人惊道:
“老爷,这里是皇庄?”
魏仁义缓缓点了点头。
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皇上的田庄。皇庄一般都有御用的农民来给皇上种地,土地一切所有归皇上所有。
而因为是皇上的自留地,所以土地耕作的精细程度,和人员配置,无疑都是最顶尖的,收货的作物也都要比寻常人的土地高出两三成,如何能是这种还没开垦的,荒凉的景象。
大夫人将皇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皇上的这块自留地没人耕种,反而如此荒凉的疑问对魏仁义说了,这下子我也明白了其中关窍,沉思了起来。
二夫人这人性子较为急躁,最是不耐思考,便直接开口问道:
“老爷,为什么这块皇庄不但没人耕种,还这么荒凉啊?你快跟我们姐妹三个说了吧,莫吊着我们。竹儿却是觉得奇怪的紧,皇上这块地没人耕种,他不要收成了吗?”。
我们三个都用一种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魏仁义,把魏仁义看得直发毛。他的后头动了动,好几次想要说话,但最终却都欲言又止。
到最后,他咬了咬牙,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们道:
“你们对土地的概念,还只理解到土地能种粮食蔬菜的程度,可你们却理解不了圣上对土地的理解。莫说粮食蔬菜,便是山珍海味,也随圣上任意取用,所以皇庄到底能产多少稻谷,多少蔬菜,对圣上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圣上喜欢的,感兴趣的,是一些常规渠道不太容易得到的宝贝。”
说完,魏仁义指了指外面的参天古树,又指了指树林道:
“在野外,有很多以目前天朝的技术,无法种植的奇珍,就像这种树的林子里,会生长一种顶上带黄的松茸,无毒且口感清新,还有很多冬虫夏草等其他物事。所以圣上干脆将这片土地保留了下来,专门收集这些珍惜之物,赏赐给臣下。”
听魏仁义说过了这片皇庄的用途,我的心里,不知怎的十分不舒服。
“圣上有地,不耕不种,因为圣上有取之不尽的粮食。却不知这天下,还有多少没有土地的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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