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义将子书一剑丢下的断剑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好半天都没放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道:
“相公,莫要多想了,一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士,同样他也是一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下手杀害的混蛋。既然他做了,就说明相公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份量的,不必太过介怀,你刚刚自己都说了,士为知己者死嘛……说明至少他领你的情了啊!”
然而,虽然我硬着头皮,跟魏仁义说了这些我这辈子第一次说,而且超水平发挥的安慰软语,魏仁义仍旧捧着断剑,没有什么反应。
“相公啊,你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啊,现在皇帝嗝屁了,整个天朝一片大乱,虽然暂时还没有波及到海州,但是渺仙既然今天已经到了,那么就说明距离其他人的到来也不远了啊!你要是这样消沉,万一七皇子来了我们一家子可怎么办啊,我们可没有一剑那么好的身手……”
我在安慰魏仁义的时候,无意中说起了子书一剑,于是魏仁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表情也更复杂,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负面情绪的交织。
“魏仁义!不就是一剑没了条胳膊吗,何苦这样装傻充愣作践自己呢!起码他还活着,不是吗?”。
现在对于魏仁义来说,常规上的言语安慰和激励已经不起作用了,所以我采取了他们男人好哥们之间一般都在用的激励方式——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在魏仁义的后心使劲的拍了一下。
“咳咳……雀儿你干什么,谋杀亲夫啊……”
魏仁义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点错愕和委屈,刚才那因子书一剑而来的伤感情绪,好像……全他吗没有了。
“相公……人家只是想激励你一下,让你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伤心嘛……”
我用手指绞着衣角,并非我内心有多么不安,聪明的沈小雀从来都知道,魏仁义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我早已悄无声息的住进他心里了,所以我搅动衣角并非下意识的举动,而是有意识的告诉魏仁义——老娘很纠结,你特么吓着我了。
魏仁义见我这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眼波中亦有无尽柔情,他将我轻轻揽入怀中道:
“雀儿,为夫错了,不该凶你……”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条血丝。
我在魏仁义的怀中甜甜的笑了,看来我的内里又进步了。
“相公,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出神,我本以为你是在为一剑的胳膊伤心,可是……又好像不是。”
提起子书一剑的胳膊,魏仁义又叹了一口气,将断剑捡起来道:
“雀儿,一剑来了以后,说的虽然不多,但是为夫却已经能够大概猜出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圣上因为对我有感情,所以放我们一家出宫,放云妃也出宫,甚至圣上成全了小李子成功,这些我都能理解,唯独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魏仁义想到了什么,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吗?
“相公,你说!”
魏仁义皱紧了眉头,憋了二十分钟,这才道:
“你说……得是多么锋利的兵器,才能把一剑这把剑斩断啊,你看这端口这么齐整,应该不是斧子吧?”
我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相公!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
魏仁义尴尬的笑笑,舌忝了舌忝嘴唇,我便知了,他是怕我紧张,在逗我开心,舒缓我的情绪呢。
我又有什么紧张的呢,毕竟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就在这时,大夫人和二夫人进屋来了,她们没有敲门,因为门已经被子书一剑粗暴的踹开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脸上略带着一些惊恐,可见她们虽然害怕,但却还扛得住。
大夫人一进门就问我们道:
“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一路上带的那些亲兵、仆人,全都没有,现在只剩下我们三姐妹的贴身丫鬟,还有小奴没有走了,我问了丹儿,她说是知府把咱们的亲兵和仆人都带走了,知府还要带他们走,是他们苦求知府才心软把他们留下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夫人的底气比大夫人还要虚上一些,她也道:
“老爷,莫非是……我那两位哥哥干过的给考官塞红包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正撞在枪口上,所以皇上要拿咱们一家开刀?若是这样,要杀要剐,都杀竹儿一个人好了,我定会……向皇上说明,一切都跟老爷无关,呜呜……”
这两个败家老娘们,一个追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则已经开始哭天抹泪了,教我和魏仁义哭笑不得。
要知道,魏府夫人之间的竞争压力和生存压力都不小,正因如此在我嫁进来之前,大夫人才会在整个魏府最阴暗的角落,守着几棵长在门口挡住了所有阳光的大树,默默地在后院养两只鸡,种几棵白菜过日子,就连养鸡都不敢吃鸡肉,只吃几只鸡蛋沾沾荤腥,日子可以说是清苦至极。
而在这种竞争压力下混出来的我们,从来都不介意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生活对我们的安排。
可是事情,却永远比这两个傻女人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魏仁义问我:
“雀儿,我该告诉她们真相吗?”。
没有说出来的半句话是,有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哪怕是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夜。
我点了点头道:
“该。”
这两个活该的人知道了这种闹心,又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肯定心乱如麻,半个月都睡不好觉。但是她们妄想欺负过我,所以她们活该。
我不知道魏仁义是否理解了我真实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说了:
“好吧,花儿,竹儿,事情很复杂,但是我可以长话短说,言简意赅的告诉你们。首先就是刚才一剑来了,他的右胳膊断了,那边是他的宝剑也断了……”
我补充了一句道: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强橹灰飞烟灭,小朋友们千万不要模仿哦!”
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头雾水,毕竟子书一剑跟她们不熟,就算真的撸废了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她们很想生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跟魏仁义的关系和她们跟魏仁义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不同,就算她们生出娃来也没有用了。
而且没人会想跟一个大冰块做一些爱做的事情的。
魏仁义见二位夫人没有领会他话里的精神所在,暗骂她们俩笨,但还是接着说道:
“还有,圣上他老人家……驾崩了。”
说起皇上驾崩,大夫人和二夫人明显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她们的脸上,我能清楚的读出三个字——天塌了。
是个,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挂掉了,虽然终究会有人站出来,代替那个人,站在这个国家权力的高峰。
但是现在天朝还是一片混乱,处于权力的真空期,圣上驾崩……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天塌了。
哪怕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一点影响也没有。
魏仁义将他走的时候皇上给他开的通关文牒奇怪在什么地方,七皇子如何谋反,皇上又是如何被杀,还有子书一剑是怎样帮皇上报仇又是怎样被砍下右臂的事情跟大夫人和二夫人说了,全都说完之后这两个人的嘴巴简直能塞下一只鞋。
别误会,不是古代女子裹小脚的三寸金莲,天朝从钮币大帝那一代开始就不裹脚了,原因很简单——裹过的小脚,肌腱无力,满足不了英明神武千古一帝的需求。
不过魏仁义把自己的身世,和他跟皇上的特殊关系,以及他下半身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都隐去不提了。
至于千古一帝究竟有什么需求,又是怎么着落在大脚上的,这就不是后世人能够揣度的了。
“怎么办!”
大夫人和二夫人异口同声的问。
我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她们是废物,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什么主意都不能给我和魏仁义出,但是她们没有去逃避现实,而是开始问为什么了,这已经大大超乎我的预料了。
起码……她们两个应该不会添乱了。
魏仁义道:
“我想……海州知府在离开的时候,不光把咱们家的仆人和借来的亲兵带走了,就连整个驿馆的官吏肯定也带走了,这里是个空房子,应该还是不设防的。但是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因为……”
我接着魏仁义说道:
“因为之前皇上虽然有过布置和安排,但是这只能管得了一时,现在京都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但只要几天时间就能恢复秩序,而恢复秩序之后七皇子肯定会派人来海州找我们的,我们要趁着现在他们疲于稳定局面,没有人想得起来找我们的时候,赶紧离开。”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点了点头,我说得合情合理,于是我们一家四口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至于收拾的原则很简单,跑路嘛……当然是什么值钱带什么了,至于像我们心爱的小物件,还有金银财宝一类笨重的东西,一点都没带。
二夫人看了看我们随行带的财宝,不舍道:
“这些可怎么办……”
魏仁义叹道:
“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
我们带着小奴和三个贴身丫鬟便从驿馆跑出去了,外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幸运的找到了一条小路。
魏仁义皱着眉头道:
“雀儿,为夫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
二夫人问道:
“老爷,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的事情都很重要,你忘记了什么?”
魏仁义苦笑道:
“我是想说,既然我们要跑路,为什么不驾着马车出来跑呢?若是只凭四条腿,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出海州啊,这可是冬天啊!”
的确,还差一个半月就要过年了。
“要不我们现在折返回去,去取马车,还是驾车出逃?毕竟走路实在是……”大夫人弱弱的建议道。
魏仁义皱着眉头,不断地权衡着。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说不定现在回去……七皇子的杀手就在驿馆等我们呢,毕竟虽然所有人都说没看见我们,可他们其实还是看见了……”
于是,因为究竟是驾马车出逃,还是像现在一样用两条腿走路的问题,我们一家人都在原地踏步了。
每到这个时候,看着这些愚蠢的人,包括魏仁义也被这个愚蠢的时代拖住了脚步,我就会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起来了。
他们愚蠢,但是我不蠢,我是聪明绝顶的沈小雀,我远远的站在这个时代之上,我要给他们指点迷津啊!
于是我道:
“还是回去取马车吧,顺便拿点吃的,我饿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我们走的时候光顾着拿值钱的东西了,虽然身上有价值数百万两的宝物,却连一个烤山芋都没有。
于是我们便回去了。
可是才走到一半,我们就傻眼了。
我们一家人躲在几棵树的后面,在树前面的小道上,有好几个官兵在巡逻,而我们还都清楚的记得,海州这个穷地方是没有必要巡逻的。
“看来,是他来了……”
的确,他确实来了。
我们不光看到了巡逻的官兵,在顺着官道的方向看到了一顶名黄色的轿子。
轿子在很远的地方,慢慢的向着海州城的方向走去,虽然行进缓慢,但是平稳异常。
而在天朝,只有皇族才能坐明黄色的轿子。
“不用想了,肯定是永夜到了。”
永夜,这不就是七皇子的名字吗?
魏仁义又道:
“我想我们也不用跑了,永夜这个人心狠手辣,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更何况我们了?他这人一向谨小慎微,所以才能在谁都看他不顺眼的天朝活到现在,他既然敢亲身驾临海州,那海州一定被他用天罗地网围了起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了,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全一些。”
我补充道:
“但我们……估计也只能躲上几个时辰吧。”
魏仁义回过头来对着大夫人和二夫人,他脸上略带尴尬之色,看了看我,意思是让我来帮他说。
于是我道:
“相公想让我告诉你们,他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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