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玄帝纳闷地望着抑郁满面的二儿子,“怎么还不下去?”
君清扬面色有点松动,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父皇,儿臣想问一问母妃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儿臣还不到七岁……”
“不要问了,退下去吧!”乾玄帝面色陡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完,似乎觉得语气不太对,便又缓声补充了一句。“你母妃死去多年了,你就让她好好安息吧!不要再陡然生事了。退下去!”
最后一句退下去,语气虽然不重,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君清扬黑着脸,立了半晌,只好告退而去。
手里握着那道兵符,仿佛有千斤重。
回京不到一个月,这道惹祸的兵符,就两次月兑离的手,第一次是石毅所为,第二次是君清郯。每一次带来都是可怕的阴谋和灾难。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对母妃的事情如此避讳,每次他提起,都被父皇给无情地打断了。
以前,他曾经认为有陈淑容在场,所以父皇不愿意提起来,现在陈淑容业已离宫了,那父皇还有什么忌惮的?难不成当年母妃的死,是有其他的隐情?
他步出御书房,抬头便看见明亮的阳光下,那漆黑而古朴的囚魂鼎,静静地矗立在九层通天台上面。
一年前,他为了救林雪音,不惜在妖人的指引下修炼邪术,所以,自从那时候,他对这座鼎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远远地望着,都会觉得有一种被威慑的森然感觉。
可是现在,他看着它,居然没有了什么感觉。
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来,他一直服用着林雪音给的清益丸,体内的那股邪欲余毒早已退散干净。
风吹起他的袍摆,猎猎作响,不停地飞扬着。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毅然迈着沉稳的步子向着九层通天台而去。
阳光将他的面庞涂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缕,那张有如刀削石刻一般刚毅的面孔,仿佛来自九重天上的战神,带着神氏的光辉行走人间。
那双有如点漆一般的眸子,瞳孔紧缩,那漆黑的鼎身将他的眸子撑得慢慢的。
九层通天台,实则是九十九层台阶,九,代表着无尽穷,是最大的极数,九十九阶,像征着无上和神圣。
每一层的台阶都是用洁白的汉白玉石铺垫,站在通天台的底下,向上仰视,便被灼灼的反光所刺目,君清扬略略侧过头,继续向上迈步。
这个地方,只有国师和帝君才能靠近,而且只有在举行祭祀和祈福的时候才能上去。
可是,君清扬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母妃当年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随着他向上的步伐,手心的兵符,已渐渐变得湿润起来。眸子里的鼎身也越来越大。
在登上顶端的那一瞬间,君清扬感觉到了一种压抑。
这是一方巨大的平台,上面的白玉石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满地生辉,灼得双目发涩。
那尊玄铁的大鼎,正矗立在向南的方向,接近于平台中央上部,在眩目的光耀中,它静静地,像神器一般的沉寂中。那宏厚漆黑的鼎身,散着浓重的阴影,阳光投射在它身上,全部被吸进去了一样,除了边沿磨损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没有反光。
君清扬轻轻地绕到了它的正面,两三米高的鼎身,遮去了一方阳光,在它的正前方,阴影之下,有一个轮状的石槽,石槽也是采用汉白玉石彻雕的,上面有着复杂而繁重的花纹,这些花纹的纹路是黑色的,他伸手模了过去,竟然是松动的,抠出来指甲大小的一块,在指尖一捻就碎成了粉沫。
他心中一怔,这竟然是血!他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母妃的血吗?
望着尊巨鼎,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母妃被人拖走的惨状,他跪下来,双手不停地抠弄着上面的黑色血纹。
“母妃,你告诉儿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黑色的血屑在指尖搓捻,化成细小的尘埃,在光缕中轻轻飘扬。
“母妃,你告诉儿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声,是嘶吼出来的,他展开双臂,凌空而纳喊,像是在质问着苍天。
远远地,御花园的拱桥旁边,一树茶花正开得姹紫嫣红的,暗香涌动。
明玉穿着一身翠绿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梳了个蝴蝶髻,鬓间只插着一只水晶梅花簪,简单而纯净,配上她灵动的水眸,就仿佛邻家的小妹妹一般。
她扶着茶树,目光看向远远的通天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离着这么远看着那通天台,心里就很难受。
看着看着,便觉得那鼎身在阳光下,化成数层虚幻的影子,在她的眼前交叠而过,夹着桀桀的怪笑声,十分刺耳,不消片刻,便是心惊肉跳,胸如鼓擂。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站在明玉身边的君清泽,他看到了明玉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额角上有豆大的汗水滴下来,眸子里都是惊惧和不安。
他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头,迎上她的目光,“怎么啦?是不是对上囚魂鼎就会很不舒服?”
明玉用手支着头,艰难地喘着气,“我很难过,感觉到呼吸很困难,一直有个奇怪的眼睛,在鼎身上,他向我看过来,邪邪地笑着,发出奇怪的声音。”
君清泽一怔,“什么,它对你说了什么?他长成什么样子?”
他焦急而迫切地追问着,这方鼎在这里立了上百年了,怎么会有眼睛,这怎么可能?难道明玉的身上,具有某种特殊的东西,能与囚魂鼎交流?他越想越急,双手拼命地摇晃着明玉的双肩。
明玉原本就是头眩眼花了,被他这一摇晃,越发难受,只是拼命地摇着头,捂住耳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住手,你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将两个神情疯狂的人惊了起来。
明玉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眼前,铁塔一般地矗立在她眼前的君清扬,他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鼎身,她便变得清醒了许多。
君清泽缓缓抬起头,伸手将明玉往自己怀里一揽,负气般地炫耀着。
“明玉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想怎么做,关你何干?”
君清扬的脸色一沉,剑眉紧缩,他伸手推掉君清泽的双手,然后将明玉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
凌厉的眸子,望着君清泽,带着十分的不屑警告。
“我现在告诉你,你们根本没有拜完堂,也没有洞房,算不得夫妻。这件事情,我会向父皇解释清楚的。”
君清泽冷冷哼了一声,抬眸看向明玉,“告诉二哥,你是喜欢我的,你是我的妻子。”语气笃定而沉稳,他似乎胸有成竹,十分的把握相信,明玉的答案是他意料中的。
明玉的脸色依然苍白,她默着没有说话,半晌,抬起头,怯怯地望着君清扬。
她的心里砰砰的乱跳着。
君清扬突然目光一聚,急急地拉着明玉的手,“前天,前天晚上,我们在一起!”
君清泽的笑容瞬间僵涸在脸上,前天,是明玫将明玉带了出去,说是出去转转,虽然是一夜未归,但他却是没有算到,他俩竟然在一起!明玫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个小贱人!
前天晚上,也是逼宫的那晚,他很忙很忙,他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力量。
唯独却是偏偏忽略了她。
他突然觉得很狼狈,为什么会气成这样?明明知道,她已经是他的人,可是,现在竟然如此在意他们在一起。
君清扬的眸子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瞬不瞬地望着,盯着明玉。
明玉的密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像是在同自己做努力的挣扎。
她突然推开君清扬,提着裙摆奔跑起来,这个家伙,居然在别的男人跟前,说他们在一起,他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朵朵灿烂的飞霞,在她的脸上绽放着。
君清泽无不得意地望着君清扬,“看到了吧!她的心里究竟是在乎谁的,我说二哥,这世上没有女人了吗?你为什么死死咬住她不放?你已经娶了她的大姐了,难道还想来对姐妹共伺一夫么?”
君清扬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明明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不放手?”
君清泽故意惊讶地抬起下巴,“二哥,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什么叫不放手?她马上要嫁给我了,这种话还请二哥不要说的好,这不是败坏她的名声么?不过,你放心,二哥用过的女人,我自然是不屑去碰的。但是,既然她选择跟了我,我就得要她一辈子,这是她自找的。”
说完,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
君清扬被他气的青筋直暴,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不是真心爱明玉的,难道要折磨她一辈子吗?
“你给我站住!”他沉吼道。
君清泽闻声定身,手里依然摇动着纸扇,背着身子,高高地抬起了起来,嘴角还擒着冷淡的笑意。
“你是不是,心里还在妒恨着我的母妃?”一句试探将君清泽呆住了。
他的心里,像是被某种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原以为痛得久了,已经变得麻木了,可是此刻,它仍旧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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