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姚雨筠没想到龙昭当真不以为意地让开。等等,会期待他继续纠缠下去,她才会被认为有问题吧。四年,四年了,这四年他没有联系过她,一次都没有。
他是喜欢就消失,高兴又出现,任性得可以,她却对他的这份随便避之唯恐不及,只希望他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妳还真是将对我的讨厌表现得淋漓尽致,面对我三表哥却一脸柔情似水。”害他每回瞧见都忍不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刚才的事龙昭果然都看到了,“好女不与恶男斗,我忍。”更不要与他这种人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姚雨筠低声咕哝。
时隔多年,对于当年龙昭不留只字词组就离开,至今姚雨筠仍会感到愤怒。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对他有多在乎,令她感到愤怒的只有他的行为,龙昭的不辞而别更让姚雨筠明白到他只不过拿她当傻子。
对,就是这样没错。只是越是这般自我解说,杂乱烦人的思绪就越是理不清,姚雨筠懊恼地极力想将其抛诸脑后,迈步朝会场中心往回走,没想到身后的脚步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别告诉她,他想来当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的跟屁虫,跟她套交情。
“刚好同路罢了,顺便关照妳,总不能忘记跟多年不见的亲人打招呼呀。”龙昭笑着,那客套的笑容是多年来练就的无懈可击。
“随便你。”爱跟就跟,管他跟到地老天荒。
在这种场合,姚雨筠不好开口斥责,对龙昭表现过多的厌烦。她倒也想看看,等会面对他最讨厌的爷爷,他脸上完美的笑脸会不会出现可笑的龟裂痕迹。
“姚小姐,妳好,今天很高兴认识妳,我是永辉的负责人。如果方便,能否跟我去那边喝两杯,多聊几句?”
只可惜,走了没几步,突然冒出个拦路路人甲,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姚小姐喝多了,这杯酒就由我干了吧。”
“欸?”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姚雨筠还正对着路人甲先生呈疑惑状,傻傻站着,不明所以,想着永辉是什么企业,负责人又是谁,拒绝了有没有关系……等等。而刚才走在后头当跟屁虫的男人倒是倏地抢身到她面前,拦路抢劫走那杯酒。
“你是姚小姐的什么人?”鼓足勇气唐突佳人,却惨遭不识趣的电灯泡破坏,路人甲先生脸上很是不悦。
“你认为我是她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呃,不对……龙昭才是最有自信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不介意现场表演何为牛嚼牡丹。他三两口解决掉那杯酒,把酒杯还给男人,多谢款待。
“走吧。”龙昭转过头看姚雨筠,又是另一副面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分明就很想人家对他无尽靶激。心里对他的鄙夷一直没有停止过,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姚雨筠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麻烦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她是不怕跟他像这样手牵手在会场里一直走会被谁看到,反正这些年,每当有人问起龙昭对她做过的庇护以及安慰之举,龙昭都会用“不过是青梅竹马罢了”把话堵回去。
她只是不想跟他这样走到喜欢的人面前,仅此而已,对,跟他是否把“青梅竹马”表达得比陌生人稍微相熟一点点毫无关联。
“妳不跟我一起过去吗?我爷爷和三表哥都在那边。”龙昭没想挽留,甚至已经松了手,他想看的不过是在提到三表哥时,姚雨筠无限精彩的面部表情罢了。
而对于他太过刻意的找碴,姚雨筠的确有过片刻的脸色骤变,很快又恢复成温婉美好的乖巧模样,像川剧变脸一样,说变就变,让他叹为观止。
“我跟你不同,不会刚踏入会场就到处乱晃,我都会先跟长辈好好打招呼。”意思是她比他做得体面多了,在其他人面前始终维持着标准大小姐的风范,不像他,只会虚情假意地卖笑。再说她也突然改变主意,不打算与他同行。
“是吗,真可惜。”没有下文了,龙昭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恭送她离开。
姚雨筠无语。她真笨,竟然会跟他搅和许久。她早该知道,每回见面她都忍不住会对他冷言冷语,然后他只是假意包容,句句言语轻松,实则是想看她闹笑话、出丑。
心里的那股难受比刚才遭受拒绝之时更沉重、更令她感觉喘不过气。她不愿细想,也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做出更多会招惹他笑话的举动,匆匆转身,远远跑开。
◎◎◎
一甩开龙昭,姚雨筠就跑到一旁拿酒猛灌。
又酸又甜的味道蔓延在味蕾,其实味道好古怪、好难喝,但对于此时急着想要发泄的她来说正好。她完全不担心会醉得颠三倒四或被人乘人之危,她挑的都是果酒。
她不哭,绝对不哭。就算被拒绝了,就算在最倒霉的时候又遇上龙昭那个瘟神。这些年,像这种事哪回不是像刚才那样循环反复,她早已学会坚强,学会不被人看笑话,特别是被龙昭。
“咦,妳没听说吗,酒会上提供各式各样的酒供宾客品味,其中当然不乏果酒,只是几乎都混了伏特加这类高酒精含量的洋酒。妳这样豪迈的喝法,真的没有关系吗?”
阴魂不散!乍听之下感觉好温和,充满关怀的磁性男声,细细去听就会察觉那层温柔比初冬凝结于湖面的那层薄冰还要薄。
“你、你不是去找你爷爷和三表哥了吗,唔……”好想打酒嗝,不行,给她忍住。
“去过了。”知道姚雨筠不爱与自己有过多接触,龙昭偏想把她逼进角落,顺便挡住她,不让想让觊觎“姚家千金”的男人有机可乘。
“骗子。”这个骗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龙昭说她手中这杯果酒里混了伏特加在里面,另一个则是他回来纠缠她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前后还不到三分钟。
“我有没有骗妳,妳怎么会不知道。”龙昭偶尔会对她说谎,偶尔。无伤大雅的那种,或是对她无一害处的那种。例如,他真的不觉得去找两个一大一老的男人嘘寒问暖、聊表情谊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他根本没去。
他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姚雨筠站的位置本来就离墙很近,因为他的步步紧逼,只能一退再退,因穿着露背晚礼服而**出来的背部自然而然地贴上会场的冰冷白墙。
“你……”姚雨筠不是不想逃,也并非不能推开他,而是……糟糕,眼前的龙昭在左右摇晃,越来越剧烈,好像快要分裂成两个。这是酒的关系,他说的是真的,非常遗憾,她知道得太晚了。
姚雨筠开始微微抖颤,发软无力的双腿光是站着就很勉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贴紧着墙支撑着身躯,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将万恶的唇贴在她耳边,吐露邪气满满的言语,“我怎么会骗妳,怎么舍得骗妳,我从来都没有骗过妳啊。”
“没骗就没骗。”不是骗,而是捉弄,正如此刻。只是他靠这么近干嘛?笑容还突然变得好扭曲……不、不行,头好疼,越来越晕了,“阿、阿昭……”
“嗯?”久违的称呼让龙昭感觉心情愉悦。光听那声阿昭,他就知道她至少已经醉了一半。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晃了,你、你都已经变成两个了呀。”不靠墙了,改扶着他。因为醉意,姚雨筠对他的嫌恶变得单薄如纸张,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再如平日那个笑脸恶鬼一样可怕又可恶,相处起来根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好似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沉默却能让她依赖的他。
“好呀。”他帮她,绝对帮她。他向来言出必行,只对她。龙昭招来服务生,拿走托盘上那杯酒精含量高到不能再高的透明液体,递给她说道:“解酒茶,喝吧。”
“谢、谢谢。”
看着姚雨筠不疑有他,接过就仰头猛灌,龙昭愉快扬笑,并数着,“一、二、三。”倒吧。
果不其然,姚雨筠大而迷茫的杏眼傻傻地眨了数下,佳人脚下一软就倒进他怀里。
“好乖。”龙昭顺手拆掉她用来盘发的发梳,轻轻抚模着姚雨筠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给予赞叹。
睡着的她很乖,不会跟他冷漠顶嘴。醉到昏头昏脑的她更乖,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会又把他当成最迁就她的大好人。
为了不那么快把她吓得魂飞魄散,等到她有足够能力勇敢地面对他,他等这一天等得很辛苦,她这样乖巧的模样是属于他的,她的一切也将属于他。
月兑下西装外套给穿着单薄的姚雨筠披上,龙昭抱紧她朝会场的出口走。
他讨厌这种场合,讨厌跟旁人分享她的美丽。招呼打不打、会不会被长辈责骂,有什么关系,他今天会来的原因只是她。
再说,要他懂得那些唠唠叨叨的礼貌、规矩,还是等那老头眼里有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三表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