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姚雨筠看着显示器显示楼层一层层在升高,到了谘询台的小姐帮她按的二十三层,随着叮咚一声提示,电梯门打开,她走了出去。
通常像这种高层的办公空间都是一人占”层,她熟门熟路,轻易就找着了地方。
首先造访设在办公室外的长形秘书办公桌兼谘询台,只整齐堆放着一大堆文件,人影却不见一个。好吧,大企业的高层秘书都是很忙的,她了解,这会估计是在上司的办公室里递需要签名的文件,或被要求解决各种紧要急件以及汇报行程等等。
如此,姚雨筠继续往前走,寻找龙昭的所在之处。
反正她把便当放下就走,进去、放下、退出来,估计连半分钟都用不到,完全不会阻碍到任何事。
然而,走了数十步,办公室是寻着了,透过半开的大型百叶窗,不但将里头窗明几净的装潢摆设一览无遗,甚至还略为清晰地看到迎着外面的阳光明媚,毫不知廉耻地纠缠在豪华欧式办公桌上的两道人影。
嗯,一男一女。男的难得还保持着衣冠楚楚坐在桌前,女的整个**坐在桌上,倾身向前,白衬衫已经打开了好几颗钮扣,酥胸若隐若现。
男人自然是她的老公龙昭,刚才跟她讲过电话那一位;女的她不认识,估计就是抛弃外头那张可怜的办公桌,跑来跟上司纠缠玩暧昧的秘书吧。
无言,是姚雨筠的第一个反应。
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恶心的事,污染严肃认真的办公环境就算了,可他以为她搭个电梯上来是需要多久,聪明人早该收拾妥当,让美艳秘书等会再来再续前缘吧。结果他……好吧,她明白了。他不是笨,他是故意让她看到的,他就是不怕她撞见,才会在那里继续跟秘书做那种事。
尽避从她这个角度看,也觉得是秘书比较主动,死命勾引他,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她觉得他也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啊。
奇怪,看到丈夫偷腥,心里却好平静,真的好平静。
姚雨筠死也不会承认,那是心中的世界突然出现地裂山崩,当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零零碎碎、杂乱纷扬地轰隆轰隆掉不停,直到一切静止,世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的那种平静。
这样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她总算知道他的意图了。
起初,就算不喜欢,反正玩着觉得挺开心的,就娶回来摆着嘛,把她抢到手,是各种意义上的便利呀,就算不碰,看着她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也能成为无聊日常中的娱乐之一呀,顺便泄恨,好好报复他三表哥。
现在,他觉得有点腻了,她这个玩具很不乖,面对他始终学不来讨好撒娇,只会对着他张牙舞爪,他觉得不好玩,那就换另一个呗。她于他,就仅止于此而已。
没什么好难过的,这种事她都有想到过,现在不过活生生发生在眼前而已。
呀,想来这样也很不错呀,照目前这个状况来看,他很快就会跟她提出离婚,到时她还能狠狠敲诈一笔钱。对,有什么好难过的呀。
姚雨筠抬头,再抬头,将眼眶占据得满满的并不是泪,今天这楼层还没打扫过,灰尘太多,掉进眼里了……深吸口气,姚雨筠来无声、去无声地退回去,或许只是里面的隔音效果太好,他不在意她来不来,听不听得见又有什么关系。
走回秘书办公桌,她将便当放下。她本来就是来送这个的,有没有送到他手上跟她没半点关系。
目的达成,姚雨筠咬牙忍下那股仍动荡着内心的激动,没有回头就转身离去,啪沙啪沙的声响在这时蓦然响起。老天注定让你倒霉,就不可能一天只让你倒一次霉,她撞倒了桌上的一堆文件。
“可恶。”姚雨筠无奈地蹲下来,边捡回文件边用手背去擦逐渐红肿的双眼。
不可以把该死的眼泪留在文件上头,不能被他知道她来过然后走得狼狈,不可以……收拾文件的手蓦然顿住,那双微肿仍有泪花残留的大眼也蓦然一瞠。
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姚雨筠将手上的文件丢开,开始满地翻找,终于找出数十份想要找的东西。
姚雨筠站起来,清楚确认过后,恼怒填充了那双原本写进了深深忧伤的眸,有另一个情绪激烈撞击着受伤的内心,一瞬间就将那该死的难过冲撞得烟消云散。
抓着文件,她原路返回,不管里面那对奸夫yin妇是不是正打得火热,连拍带踢地虐待着办公室的大门,接近绝望地嘶吼:“开门,龙昭,给我开门!”
开门的是秘书,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哀怨,怪她坏人好事,却也急着遮掩自己的衣衫不整。
姚雨筠看也没看她一眼,将她朝一旁蛮横一推,冲进去将文件拍在桌上,“请你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龙昭依旧衣衫整齐,连衣领都没显凌乱起半道皱痕,抬手将唇边昭显着刚才偷腥的淡淡红色擦去,毁尸灭迹。
“你还装傻,是你,就是你搞的鬼,害了我爸爸的公司。”刚才她捡到的文件就是证据,全是他恶意收购爸爸公司股份的文件,上面每一份都清清楚楚地签有他龙昭的大名。
“那又怎样?”阴谋败露,龙昭俊逸的脸庞没显露过一分一毫的惊慌,反而镇静异常。
“那又怎样?”姚雨筠反问,语调高高地偏离音轨,比起他,娇美的小脸被涂上厚厚一层惊讶的不可思议。
她早该知道了,爸爸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说倒就倒,除非有人刻意搞鬼。只是她没想到,那只鬼是龙昭,这个和恶鬼一样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跟我结婚,到底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因为想要她,想得快疯掉。因为他不是英雄,不可能气度宽宏,忍受其他人说三道四,说他娶她是在捡一双破鞋。兜这么大的圈,耍这么多的心机,都不过是为了想要她而已,如此简单。要怪就怪她那么瞎,逼他不得不使出非常手段。
刚才他早就看到她了,以为她会吃醋,会拍门阻止那场闹剧。就算她是哭着跑走也好,他也会跑出去追她。
可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做,不哭不闹,起先呆立在门外的模样,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女圭女圭,不知道丈夫偷腥是什么意思似的,不懂得对他存有一丝在乎,眨着眨着眼,终于转身离去。所以他才没有阻止秘书偏偏挑在今天的勾引行为。
虽然她有跑回来,但她是回来找他对质的,拿着他收购她爸爸公司股份的文件。如此,他干嘛要回答她的问题,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
姚雨筠也知道龙昭不可能回答,每回每回,他嘴里重复着她的为什么,凤眼微眯,唇角扬笑,一脸从容,就代表他没想过要回答。
“我要跟你离婚。”姚雨筠分不清此刻在心里的到底是愤怒抑或是难过,但她很清楚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这段婚姻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她再也不要当他的玩具。
“咦,你有权利跟我提离婚吗?”虚假的笑勾勒得更深切。龙昭知道硬碰硬会带来何种结果,但要说气恼这种情绪,他的心里一样存在着,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充满嘲讽,“你该不会忘了你爸爸公司的生死大权还掌握在我手里吧。”
“你……”卑鄙、无耻!她这辈子只见过他一个可以把这种卑劣行径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的人。
“对了,你也不想把我们的事让双方长辈知道,所以才一直在我妈面前很努力地扮演乖媳妇的角色吧。还有,你爸可是一直把我当成好女婿呀,他心脏有问题,你不会那么不孝,不顾一切地自私地我行我素吧。”
“你、你……”可怕的苍白迅速扫除恼怒的涨红,将那张小脸占据。姚雨筠什么都说不出来,龙昭说的都是对的,她无话可说。
“雨筠,回去吧。今晚等我回去,我们再好好谈谈,乖。”
雨筠,回去吧。今晚等我回去,我们再好好谈谈,乖。
什么叫乖,最后那个字太多余。当时,龙昭就是用那种安抚一只抓狂撒野的宠物的语气这么说着,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迳自落坐回去工作。
姚雨筠也没想让他看,她才不会便宜那个王八蛋,在他面前窝囊掉泪,让他以为因为他的冷血无情,她有多伤心难过。
只是遇上这种事,有哪个正常人还能保持神色自若,说自己不难过,不觉心里好闷、好痛。
回到家里,心上那道裂痕好像被谁拼命往两边撕扯,快要裂开一个大口子,温热的鲜血就要从里头倾倒出来,弄得她剧痛难忍、痛不欲生。
晚饭时,严秀慧看出了些端倪,不禁安慰道:“误会通常来自不了解,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人,也会有对方不能了解的时候。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两个人好好谈谈,或大家各退一步,事情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姚雨筠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纯粹的安慰。但严秀慧只不过是觉得姚雨筠跟龙昭表面上的关系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像是装出来的,不像是普通的夫妻,倒是这会出现吵闹,情况才正常一些。可她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争吵。
即使姚雨筠那时温顺点头,堆积在心头的苦涩和气闷却始终排解不去。她一直精神恍惚,直到吃完饭,脚步虚浮像阿飘,飘呀飘地回了房,思绪是空白的。
或许她该打电话回家,找爸妈撒娇发泄一下,又或许她需要的不是撒娇发泄,而是得到谁真正充满温暖和温柔的安慰。
说实话,龙昭的恶行她一句也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她满身都是弱点,只要龙昭动一动手指头,她就必须言听计从。
他甚至没有回来吃晚饭。想想也是,中午在办公室里跟秘书的好事被她撞破了,人家都还没玩够,怎么舍得回来,现在一定是跟佳人在哪间高级餐厅的独立包厢里办好事吧。
“哎……”姚雨筠放弃找人倾诉的念头,企图转移杂乱难受的心情,叹息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起身来到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