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已经作好充分准备,准备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解雇”。
计划书惊现洗手间确实使我百思不得其解。路小曼显然认为是我遗落的,可如此重要的文件我还不至于粗心大意到如斯地步。
一定有人捉弄我!难道是阿薇?对,她的嫌疑最大。
这么想着的时候,办公室里响起莫冬海的声音:“请进。”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莫冬海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轻描淡写地说计划书找回了就好,让我抓紧时间录入电脑,争取下班前给他。
这是莫冬海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何时变得通情达理了?
出门后,阿薇假惺惺地说:“要不是我在莫经理面前帮你求情,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饶了你?”说话间,她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
拉倒吧,你不搬弄是非就阿弥陀佛了,但我不想让她破坏我的美丽心情,所以对她说了声“谢谢”。
岂知话音刚落,阿薇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见状,我连忙避得远远,免得无明火上身,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想些什么,长得像白雪公主,所作所为却像歹毒的皇后。
江山见我出来了,焦急地问:“怎么如此不小心?挨骂了吧?”
“下次会小心的。”我撇撇嘴,打开文档,“现在已经3点了,下班前如何交差啊!”
“要不要我帮忙?我打字速度快如闪电。”
“不用了,莫经理这次没数落我,已经是上等待遇了。如果还要你帮忙,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宽宏大量。哎,你现在别跟我说话,让我专心打字。”
“行行行。”江山乖乖地回到自己座位。
就这样,我从未如此认真地做过一件事情,手指片刻也没离开过键盘。可是如此卖力,下班时仍然只打出四页纸的内容,后面还有八页。
都怪路小曼,计划书干吗做这么厚?
进了办公室,莫冬海再度恢复凶神恶煞的真面目:“你看看你,一份计划书打了一个下午还打不完,要是不会打字早点跟我说,我让别人打,你死撑什么呀!故意拖我后腿是不是?在街边随便找个人都比你能干一百倍一千倍,让你当企划主管,我当初真是……哎,晚上留下来加班,未完成工作不许回家。就这样,出去出去!”
这时,莫冬海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后,他马上变得柔情似水:“嗯,刚下班,马上回去……你想吃什么……”
呀,他还是“妻管严”!
我咂咂舌头退出来。
拿到公司的大门钥匙时,我愣了好半天,刚才三个钟头打出三页半的内容,还有八页,估计要打到晚上12点了。
同事们纷纷下班,江山带了两份快餐坐过来:“别这么拼命,先吃饭吧。”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江山一边吃饭一边跟我闲聊。这一刻,我发觉他这人挺好的,真诚,善谈,彬彬有礼。
当他得知我才打了四页,忍不住扑哧一笑:“你的打字速度实在不敢恭维,真的不用帮忙吗?照你这速度估计要忙到午夜场。”
“不用,我自己打,正好练练打字。”
“干吗不拿回家打?”
“莫经理让我加班,没打完不许回家。对了,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改天我去看望他。”
“哦,他……”江山脸色黯淡下来,他的手机响了,是阿薇打来的,“阿薇有事找我,我得先走了。这个……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说完,他张望四周。
独自一人待在公司,是有些害怕的,但我还是强作欢颜,拍拍胸膛装大胆:“怕什么,又不会撞到鬼。你赶紧去吧,别错过了跟美女约会。”
江山红着脸解释:“不是约会,她说有要事找我。好了,明天见!”临走前,他抱拳作告辞状。
我继续录入计划书。
可万万没想到,这天晚上我真的见“鬼”了——
2公司里只剩下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交响乐”。
把外面喧嚣的夜生活世界完全隔绝了。
已经11点多,经过我努力奋战,终于剩下最后一页了。
用力捶着酸痛的肩膀,只觉得脖子快僵硬了。我打开百度MP3,搜索《画心》,让优美而伤感的旋律在办公室回荡:“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一直对张靓颖的歌声情有独钟,喜欢她独特的海豚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天籁之音,而最为喜欢的是这首《画心》。
此时我的心情愉悦,起身活动四肢,迈着轻盈的脚步向洗手间走去,心里也细细盘算着,最多还有半个小时计划书便可大功告成,终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
想到这里,我跟着张靓颖的歌声小声哼唱起来。
一曲终了,回到座位,我立马傻眼了。
辛辛苦苦打了一天的字竟然烟消云散,Word文档一片空白。
有人来过,并且删了我的文档!
此念头飘过脑海之际,我浑身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计划书无缘无故跑到洗手间,我原本怀疑是阿薇干的,可是现在呢?难道又是她?怎么可能?难不成她一直守在这儿?太荒唐了吧!
跟罗天一起经历无数诡异离奇的事,我早已不似以前那般胆小,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无法自控,一想到有一双眼睛藏匿暗处窥视着我,我似乎就要崩溃了,那种恐惧愈来愈盛、愈来愈盛……
一个可怕的信号一旦进入你的大脑,倘若你无法控制它,它便会肆无忌惮地扩散,让你越来越害怕,甚至把你平时最不敢想的东西统统诱导出来。
这股寒意就像受了伤的野猪一样冲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恍惚中,我看见楼下的将军石像复活了,他慢慢推开会议厅的大门,手握七星剑,大步向楼上走来。
我似乎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两声,三声……
啊!我尖叫着,逃命似的跑出公司——
3“会不会是你自己不小心删掉了?”罗天接到我的电话,十分钟后赶了过来。他对我的离奇遭遇不太相信,如果有人故意删掉我的文档,那么他(她)必定很早前守在公司某处。
“我不认为有人这么无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不小心删掉了。”这就是他的推理结果。
“怎么可能?从上午打到现在,我再怎么不小心,也不会大意到把它删了都不知道吧?计划书莫名其妙跑到洗手间,我以为是秘书阿薇干的,可现在……罗天,这家公司不干净,真的。”
“那怎么办?咱们赶紧跑吧?”罗天笑眯眯地说。
“我跟你说真的,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气得直跺脚。
“好好好,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陪你一起去公司捉鬼?要不咱们请个茅山道士……”
“你怎么这样!”我忍不住冲他咆哮,泪水霎时间涌出眼眶,“你不相信就算了,还出言讽刺。你问问你自己,你关心过我吗?我在公司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啊,你别哭,别哭……”罗天手足无措起来,“上次你不是说领导让你当官来着。”
“见鬼的官,其实就是一光杆司令,每天被他们呼来唤去,跟跑腿的、打酱油的毫无区别,还有……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要回家。”
正要拦车,高烨打电话来了,他跟几个朋友在酒吧喝酒,让罗天过去玩。
“一起去吧,你不是要拜托高烨照顾江美蓉母女吗?”。
“你自己去吧,我回家打计划书,不然明天没法儿交差。”
“晚上我帮你打。”罗天拦了出租车,不由分说地将我塞进去。
夜里的S市不乏忙碌、躁动与纷乱,仅个别街道有着另一番景象,安静、懒散,偶尔人车经过。
就在十字路口拐角处,一个用金漆烫出英文的黑色木板挂在屋顶,里边是一家名为“黎明前的派对”的中型规模时尚酒吧,这里的一切都与琉璃有关,近千块色彩斑斓的方形琉璃砖拼砌出盛唐的辉煌气韵,壮观之程度堪比《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华丽宫殿。
酒吧的灯光略显昏黄柔和,与琉璃遥相辉映,营造出一派迷醉的风光。
S市的夜是多姿多彩的,S市的夜生活更是美妙绝伦的,如果你穿梭其间,定会感到疯狂,无穷尽的疯狂。像这些时尚酒吧,好像生来就与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它们好像是对深夜不归的默许。把酒轻尝,聊聊天,叙叙旧,发发牢骚,寻找短暂的情感寄托,在一个任意的氛围中,闲情荡漾。在这样的城市,许多人的生活都是从晚上12点才开始的,他们昼伏夜出,在不设防的黑夜的掩饰下释放自己的激情,抑或是内心的愤意。
走进酒吧,我的眉头微微一皱,这里面太嘈杂了,坐在一起说话都得大声喊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要把心脏活活震出来。
看见我们,高烨显得非常高兴,忙向朋友们介绍罗天是他最好的哥们儿,接着他们开始玩色子、划拳、飙歌,越玩越起劲。
我第一次见到罗天玩得如此开心。
也许平时忙碌、紧张、严肃的工作压制了他的“玩”心。
当——酒吧里古老的挂钟沉重而有力地敲响起来,现在已经午夜1点了。
看来只能让罗天帮忙打字了。我起身到洗手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张台位坐着阿薇、江山,还有秘书苏盈。
找江山有重要的事,就是到这儿喝酒?我不屑地撇撇嘴。
阿薇似乎也看见我,但她立刻扭头装作没看见,顺势勾住江山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不知嘀咕什么,十分亲昵的样子。
算了,这两个女子恨不得把我踹开,过去搭讪的话只会自讨没趣。
来到洗手间,老妈恰恰来了电话,气愤地质问我在哪里,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还未说完,一桶水从天而降,我本能地惨叫一声,手机也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们在干吗?”。
紧接着,听见有人把桶扔在地上,笑着跑了。
是阿薇的声音,这个歹毒的秘书!
当我犹如落汤鸡出现在清洁工阿姨面前,她惊讶地看着我,失声叫道:“哎呀,那两个丫头长得贼漂亮,怎么做出这种缺德事!”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气冲冲跑出洗手间。
咦,人呢?我四处张望着。
服务员说他们已经走了。
追到门口,还是见不到她们的人影,于是拿起手机试图质问她们居心何在,却发现手机无法开机了。
这一刹那,我的脑海里变得空白,又似塞满东西,只是乱成一片不知如何梳理。
任凭夜风吹乱我的头发,我仍痴痴呆呆地望着明月,可是我心中的美丽月亮却在一点点地破碎……
是啊,我是多么的落寞,多么的失意。
工作上没有完成任务,还被同事欺负,可是谁晓得呢?
霓虹灯下,环臂而坐,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落,我的心渐渐发冷,冷得就像浸在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