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商品一经出售是不可以退的。”柜台小姐带着一脸职业性微笑,将唇膏推到我面前。
“为什么不能退?我又没有用过,还是新的,你看看。”我拧开盖子给她看。
“不是有没有用过的问题,商品一经出售是不可以退的。”
“我中午才买的,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我现在后悔了,不想要了,也不能退吗?”。
“您为什么不想要了,是对我们的产品质量不放心,还是……”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了,你赶紧给我退了。”我立刻打断她的话,倘若说出是因为好心送出礼物却被对方扔进垃圾桶而要求退货,岂不丢人丢到家?
“小姐,不能退的,如果你不喜欢这种颜色或者款式,我们可以给你换。”
“那我换个10元以下的行不行?”
=.==“当然行,不过剩余的金额我们不退。”
“你们真会做生意啊!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现在上帝不喜欢这个唇膏,怎么不能退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把你们经理喊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用过的东西不能退?这样对消费者太不公平了,有买东西的自由,却没有退东西的自由。”
结果,经理的说法跟柜台小姐一样,可换但是不可退,因为唇膏不存在任何质量问题,还说如果每个消费者都像我这样想退就退,他们如何做生意。
我们的争论引来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者,把这间小小的店面围得水泄不通。
经理坚持店规,我也不甘示弱,凭什么不退?
就在我们争论不休时,一只大手忽然揪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出化妆品店。
“江山?”我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甩开他的手,质问道,“你干吗呀?”
“我还想问你呢。”他抓过唇膏翻来覆去端详着,“挺好的呀,为什么非要退?”
“好看吗?土得掉渣!”
“土得掉渣为什么又要买?”
“没有为什么,想买就买,想退就退!”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早知道是这般结果,何苦拿热脸贴别人的冷**,白白Lang费钱。
“这就是你的不对,如果我是老板,冲着你这态度我都不想答理你……”
“说够了没有?”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唇膏扔在地上,既然人家不要,还不如扔掉,眼不见则心不烦。
“扔掉干吗?”。他立刻捡了起来。
“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好了。”
“就算我喜欢也用不着啊。”他追上我,笑着说,“要不这样,你现在把它卖给我,然后我再送给你,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很有新意吧!”说着他掏出钱包,忙问我多少钱。
我扑哧一声笑开了,把唇膏装进兜里,撇撇嘴说道:“算了,你不是也在为你爸爸的住院费发愁吗?咱们都是穷人。对了,你刚刚怎么在这里?”
江山说今天是他爸爸生日,他过来附近取蛋糕,没想到碰到我这桩事情。随后他问我有没有时间,一同为他爸爸庆祝生日。
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去,但礼物的事让我犹豫不决。从裤兜里揣模一阵,单薄的钱包里顶多剩下100多元,买不了像样的东西,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江山似乎看出我的顾虑,摊手说着:“不用买礼物的,人多热闹点,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次补好了。”
医院里,我第一次见到江山的爸爸。
老爷子看起来很瘦,气色欠佳,此时他正在气恼,因为江山答应中午过来,结果食言了。
护士小姐告诉江山,老爷子晚上不肯吃饭、吃药,谁也劝不得,说完她将热好的饭菜交给江山。
老爷子见到江山,立刻把脸转向墙壁,嘟着嘴打起冷战。
江山对我尴尬笑笑,坐到病床边柔声道:“对不起,爸爸。今天工作太忙了,所以中午没时间过来,我现在向您道歉……我答应您,我晚上不走,就在这儿陪您。来,咱们先吃饭,不吃哪有力气生气,哪有力气骂我呀,对不对?”
安慰半晌,老爷子终于笑了,乖乖地让江山喂饭。
江山喂得仔细,不时用纸巾帮老爷子擦掉嘴边的饭粒,就像“侍候”小孩子。这让我想起一句话,父母年轻时,儿女是孩子,一旦父母年迈,他们则变成孩子。
侍候老爷子吃完药,病房突然断了电,陷入漆黑。
就在这时,雪白的墙壁上亮起一片满天星,五颜六色的彩色小灯组成一行字:爸爸,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江山点亮蜡烛,端着蛋糕来到老爷子跟前,轻声念道:“爸爸,生日快乐!”与此同时,病房里挤进几名医生和护士,他们跟其他病床上的老人齐声唱起生日歌,把老爷子感动得直掉泪。
临走时,我将150元悄悄塞进江山的口袋,当面给他肯定不会要,而我也拿不出手,这点钱根本帮不上忙,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不为别的,就是一份心意吧——
2刚到家门口,江山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口袋里的钱是不是我放的。
钱太少了,少得我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否认。愣神之际,江山说:“我知道你今天领了300元工资,买了一个唇膏,剩下的钱给了我,接下来你怎么生活?”
听他这么说,我立即笑起来:“你以为我穷得活不下去吗?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落到如斯田地。”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接下来怎么生活?
坐在门口,45度仰望广袤无垠的夜空,我叹息了一声又一声。其实这个问题自医院出来便思考着,以前无所事事时我视金钱如粪土,可现在金钱视我如粪土……我自嘲地笑着,不得不承认金钱的重要性。如果有钱,陈永明不用为了女儿的手术费炒股;如果有钱,江山不用装成“乞讨状”为父亲筹住院费;如果有钱,我也不用坐在这里为这个月的生活费发愁;还有许许多多被金钱困扰的人们……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绝对万万不能。
思绪至此,我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高声喊道:“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老爸被我的“呐喊声”惊动了,打开门,脸上尽是惊讶:“小烟,你不进家门,坐在这儿鬼叫什么?”
我应声弹跳起来,也就在这瞬间,我作出一个决定——做兼职。
然而,兼职绝非想象的那么容易找,既不能影响日常工作,又不能影响我的睡眠时间,实在太难找了。浏览网页到深夜,就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一个招聘帖子忽然吸引住我的眼球——《高薪聘请开心农场“收菜、偷菜”钟点工》工作要求简单,只需按时“收菜”、蹲点“偷菜”即可,每小时5元。
哇,老天爷啊,您太眷顾我了!作为“开心农场”游戏迷的我,自上班以后没有时间玩,这下好了,如果能接到这份兼职,既有得玩,又能赚钱,岂不两全其美?
根据帖子上的QQ号码,我联系到这位网名“破铜烂铁”的雇主。
没想到,雇主是个二十二岁的S市女子,但让我失望的是,她要求上午8点至12点,或者晚上12点至凌晨5点帮她打理开心农场,而这两个时间段对于我是极不合适的。
我问她能否把时间改在晚上8点至12点?
不一会儿,她发来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说道:“这个时间段我自己要玩。”
这么好、这么前卫的工作丢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我锲而不舍地问:“大不了我工作四个小时,只收你两个小时的钱行不行?我偷菜很厉害的,保证每个好友都帮你蹲点,一个也不漏。要不……要不你让我试一次,如果我做得不好你立刻解雇我,而且我也在S市,你不用担心我是个骗子,还可以随时到我家监督。”
“破铜烂铁”回答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个时间段我想玩。”
唉,看来没戏了,空欢喜一场。
就在我准备下线时,她突然发了一句话过来:“你也是S市的?你是不是想找晚上的兼职工作?”然后她告诉我,她老妈是S市胸科医院的医生,前两天说想找个肯吃苦、体贴照顾病人的钟点工,工作时间是晚上8点至11点半,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立马回答“有”,她便留下我的手机号码,待明天向她老妈汇报后与我联系。
关掉电脑,我兴奋地扑到床上,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高兴之余,我迅速后悔了,因为我发现“开心农场”的兼职工作似乎更赚钱。如果我把上午8点至12点、晚上12点至凌晨5点两个时间段的工作统统接下来,那么九个小时可以赚45元,比九州传媒的工资还要高,那我还兼什么职呀,直接把工作辞掉得了。
想到这里,我重新打开电脑,找到“破铜烂铁”问是否可以帮她摘菜、偷菜?
她发了疑问过来:“可以啊,但你不是白天上班吗?”。
当我把想法告诉她以后,她发了个大大的笑脸过来:“我看行,800元月薪的确少得可怜,都不够我买两条裙子。不过辞职是大事,你还是慎重考虑吧。这样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暂不接受他人应聘,明天你再答复我。”
还考虑什么呀?即使是深不见底的,我也愿意扑通一声跳进去!
我当下给罗天拨打电话,没想到竟被他狠狠训斥一顿:“小烟,你怎么如此天真,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居然想以‘偷菜’为生?‘开心农场’只是一款网络游戏,你能保证那个‘破铜烂铁’一直玩下去吗?如果你明天辞职、她后天不玩,那该怎么办?一份稳定的工作没那么好找,就算她一直玩‘开心农场’,你觉得帮人‘偷菜’的工作有出息吗?能偷一辈子吗?倘若别人问我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如何回答?说她是帮人‘偷菜’的?你觉得可以不?虽然你现在的工作不算稳定,工资不高,但至少那是一家正规公司,你能学到很多东西,等你有了工作经验,要换更好的工作就容易多了,可是‘偷菜’呢?能学到什么?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仔细琢磨吧,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
罗天的话训得我满脸委屈,亦令我思绪万千,他说得有道理,“开心农场”只是一款网络游戏,如果某一天“破铜烂铁”忽然不玩了,我该怎么办?无疑就是失业了!
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放弃一天45元的收入,而且又轻松又能玩。
我在矛盾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3次日上午,“破铜烂铁”来了电话,那时我正在为公司的一个男同事跑腿送私人信件。公司的同事越来越过分了,凡S市的快递活儿纷纷让我做,有的人甚至连来回车费都不给,要么说没零钱,要么说先欠着。
这边厢,“破铜烂铁”已经帮我落实好,每天晚上8点至11点半,共10元工资,具体工作就是打扫病房、照顾病人等等,然后让我自己考虑,是“偷菜”,还是做钟点工。
联想到在公司尽是跑龙套的活儿,我恨不得“偷菜”得了,可是真要辞职的话顿感前途迷茫。
见我半天拿不定主意,她便问我有没有时间见面,多一个人商量总比自己独自发愁好。
地点是齐德路的仙踪林餐厅。
“破铜烂铁”跟我想象中截然不同,帅气的短发,漂亮而且阳光,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背带牛仔裤,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待我走近,才发现那只是一副黑框架,没有镜片。
她解释这是一种潮流,我倒是难以理解,戴个框架就是潮流?非主流吧?
“破铜烂铁”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专职‘偷菜’,包月1300元;如果你去医院做兼职,一个月300元,加上你的工资就是1100元。我个人觉得‘偷菜’划算些,还不用那么累,你说呢?干脆‘偷菜’吧,我可以提前支付你十天工资。”
“你能保证一直玩下去吗?如果你哪天突然不玩,我不等于失业了吗?”。面对她的薪遇分析,我有些沮丧地问着。
“哎呀。”她挠挠脑袋,尴尬得很,“这个问题我倒没想过,反正现在很痴迷,不知道以后……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再去医院兼职吧,虽然辛苦些但比较稳定,我可不想做害你失业的千古罪人哟。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尤希。”
“哟西?”
“哈哈!不是哟西,是尤希,尤其的尤,希望的希。”
我们一见如故,像认识多年的朋友,聊得非常投机。
尤希是个开朗的女孩子,聊得兴起时她会敞开嗓门开怀大笑,丝毫不掩饰。她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譬如说到她的姐姐尤美患上末期肝癌。
尤希的眼里泛着泪光,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让我惊讶的是,尤希竟然是念法医学的,刚刚毕业,尚未工作。她说,当初念法医学并非她的意愿,而是老妈强加给她的,因为爸爸曾经是一位出名的法医官,在一次意外中逝世,临终前留下遗言让她们姐妹俩其中一个继承他的衣钵,又因为姐姐尤美从小体弱多病,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到尤希身上。
说起这个,尤希苦笑不已,自幼胆小的她连别人杀鱼、杀鸡都不敢看。老妈为了锻炼她的胆量,将她送进S市人民医院实习,天天在手术室进进出出,害得她连续半个月看到肉类就恶心。
那一年,她才十五岁。
我打趣道:“你现在不会害怕了吧?”
她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