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薇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来,目光对上郑浩天的,忽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最终,她只把目光落回被郑浩天抓住的手腕上。那狰狞而丑陋的伤疤,蛇一样盘在左腕上。就因为这条伤疤,她的左腕上永远都戴着饰物。或表或镯,甚至还缚过丝带。就是在戏里,也是如此。别人只当她是爱美。甚至在某时尚杂志的点评分析后,还引起过粉丝竞相模仿。
却无人知道,她佩戴各种各样的饰物,不过是为着遮掩伤疤,掩饰来自过去的伤痛记忆。每每看到这道疤,她都仿佛还能感觉到玻璃割破皮肤的痛。可是,哪怕会心痛会恐惧会懊悔,她从没有想过去植皮治疗。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就是想要留住这伤疤,时刻提醒她——不要忘记过去吧?
幽幽地笑着,姜芷薇没有抬头去看郑浩天,只是用一种平静得近似在叙述别人故事的声音低声说着:“那天,我搭计程车去了机场。可是,我没有去机场候机室,而是站在机场外面……”
那一天,姜芷薇站在铁丝网外,静静地看着如茵绿地,看着那条宽阔的跑道,看着那些飞上、飞下的飞机……
就这样看着,她就觉得自己是在送行了……那个现在应该恨她入骨的少年——在异国他乡会渐渐忘记她吧?!
合上眼,姜芷薇苦笑。就在那个时候,她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喷射在她的脸上。发丝凌乱,裙摆乱舞,那股透着焦灼味道的热浪,让她怕极了。她怔怔地望着空中那巨大的火球,完全僵住——直到几分钟后,她才在一片吵杂声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拨脚冲向候机大厅,想要冲过潮水般涌向柜台的人群。在一片喧闹哭喊声中,她听到那个熟悉的数字——是他的航班!
姜芷薇跌跪在地,脚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直到前方喧哗的人群缍避开一条道路。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哭得几乎站不稳的胖女人走出来。
“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我太太不舒服……芷薇”
有些发尖的声音,让姜芷薇抬起头,傻看了足有半分钟,才意识到那是她的父亲,还有那个可恶的大肚婆。她怔怔地盯着女人双腿间滴下的血滴,完全反应不过来。
“芷薇,不要愣着,快过来帮忙……算爸求你……”在爸爸凄厉的叫声里,姜芷薇来不及做其他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服从。
扶着继母一齐上了车。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受惊过度。她那精明厉害的继母有些糊涂。在后座不停地发出尖叫或是痛哭:“救救我的孩子……浩天!是妈对不起你!浩天啊……”
哭叫着,她忽然“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双眼发直地瞪着姜芷薇。
“是你害了他!是你害死我儿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嘶声叫着,她猛地扑过来,劈头盖脸地往姜芷薇头上脸上打。
姜芷薇没有躲。一是系着安全带,躲闪不开;二是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继母的捶打虽痛,却让她反倒觉得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是,是她害死了郑浩天!是她的错……
“梅,你不要这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姜辰涛解开安全带,用一只手拦着妻子,试图从她的打骂中解救出女儿。
双耳似聋,虽然车厢里爸爸和继母在争执着,可姜芷薇却似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抬起头,望着前方,忽然间瞳孔骤然收缩……
前方的大卡车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间停了下来。而她们的车正笔直地冲撞过去。姜辰涛也瞥到这一幕,惊慌地打转着方向盘,他试图扭转悲剧的发生,可是就在他们的车后,一辆车正飞速驶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数秒之间,姜芷薇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悲剧就已经发生。在剧烈的撞击中,她渐渐模糊的意识里,最后想的是: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低下头,姜芷薇静静地笑着,却是说不出的凄苦。
“我以为那是结束,可是,却原来只是一个开始……”抬起头,她终于正视郑浩天。轻轻挣开他的手,她举起手腕,平声道:“这不过是一瞬间的软弱所造成的。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是个可怕的存在。可是对于我而言,这个伤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坚强!绝不能让软弱的情绪打倒你……”
她歪着头,幽幽地笑着:“我记得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一个意外的奇迹。在数亿颗精子里,得以抢先和卵子结合,已经是个意外的奇迹。而这还远远不够震撼人心……一个人的出生,来自他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又要因他们的父母而出生…………这样一直推算下去,一直到几千几万几亿年前,如果有任何一个祖先出现了一点差错。那这个人都不可能出生……你看,一个人的出生,是几万亿、几亿分之一的机会。每个人的出生,都是奇迹——不,应该说是神迹……想抹去这样的神迹的人,是何等愚昧、自私?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这样想……”
她的声音渐低,可郑浩天瞪着她的眼神越更显凶恶。
“神迹?你不是已经亲手抹去过一次神迹了吗?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可怕!”
因为他的话,姜芷薇更加沉默下来。就在这难堪的沉默中,络腮胡走进来:“已经弄好了?嗯,现在就先照X光……”
像是赶场一样被推到机器后面,服从着各种各样的命令。过了好一会,络腮胡才说OK。“可以穿衣服了,嗯,没有骨折,没有内出血,看起来还算不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开点药,吃几天就可以了……”随手把一张鬼画符一样的处方单递到郑浩天手上。“还是老规矩,钱直接打到我帐号里就可以了……”
郑浩天不说话,仔细看过处方后折起放在口袋里。抬起头瞥了一眼身上只着着一件薄纱里衣的姜芷薇。目光微闪,手指抬起,似乎是迟疑了下,才月兑下外套,丢给姜芷薇。
姜芷薇抱着仍带有郑浩天体温的衣服,怔了下,才无声地穿上。又去转身拿起金钏,扣在腕上,顾不上这样的搭配是不是不搭。
一片静寂里,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喇叭响。络腮胡皱眉:“又是没有预约的……两位,既然没什么大碍就走吧!我这里真的很忙的……”嘀咕着走出去,一会儿就传来他的声音:“老规矩哦!夜诊费很贵的……”
“别那么哆嗦了!”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声,让姜芷薇皱起眉来。扭头去看,郑浩天却一脸平静。或许,他早就想到蒋丽丽也会带刘威来这里吧?
“脾气这么大……我看和你一起的男人都比你脾气好很多……”络腮胡的报怨,让蒋丽丽的声音拨高了几分:“你说什么?天哥也在这儿……”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的房间里顿了下。大概是看到那个仍然没有走的男人,蒋丽丽停了足有两分钟,才又转向里面。
人还没进门,已经大声叫道:“天哥……”
声音一顿,蒋丽丽瞪着姜芷薇身上的外套,冷笑:“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啊!刚才死里逃生还没让你放聪明些吗?”。
姜芷薇抿唇微笑,并不说话,笑着向前走向蒋丽丽。可是,就在她走到郑浩天身边时,身体突然一晃。就在她身体往前扑倒的刹那,郑浩天想都未想地下意识中伸手扶住她。
靠在郑浩天身上,姜芷薇笑着抬起头,对上蒋丽丽快要喷出火的眼眸,俏皮地眨了眨眼。
虽然对女人之间的战争缺乏概念,可是郑浩天还是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皱起眉,他冷冷地推开靠在身上的姜芷薇。
姜芷薇也不在意,笑着穿过蒋丽丽的身边,回头道:“你们自己内部的问题,慢慢解决啊!我先出去……”
“姜芷薇,”沉声叫着她的名字,蒋丽丽恨声道:“这就是你的报复?幼稚得可笑!”
“报复?”姜芷薇转目看她,声音压得很低:“刚才你气成那样,还觉得我幼稚吗?不过,别心急啊!这些根本算不上是报复,不过是送你的餐前甜点罢了……”
虽然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可是轻声细语的内容却让蒋丽丽怒气滔天。瞪着姜芷薇,她冷笑出声:“你能怎么报复我?就凭你这样一用力就会被折断的手吗?姜芷薇,你别逗我笑了……或许,你可以拉着天哥撒娇,叫他为你报仇啊!不过,你觉得天哥会那么做吗?”。
姜芷薇抿唇浅笑,半弯的眼眸里却尽是冷漠:“你见过蛇是怎么猎食的吗?在它扑杀猎物之前,难道有像鸭子一样呱呱乱叫吗?”。
蒋丽丽先是皱眉,但立刻就醒悟过来:“姜芷薇,你骂我是鸭子?!”
气得跳脚,蒋丽丽一抬手,就想往姜芷薇脸上打去,可还没碰着姜芷薇,手就被郑浩天抓住。
“丽丽,你闹够了没有!”被郑浩天的厉色吓到,蒋丽丽眨着眼,胆怯地垂下头去。姜芷薇却是笑着睨了眼郑浩天,便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出门去。
身后,传来蒋丽丽的大叫:“我不回纽约!我绝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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