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鹏说罢,蓦地,曼纱华抬起头来,眼眸中亮闪闪的看着苏鹏,轻声道:“我只希望不再有人受到伤害了,我并不想找出什么投放乌毒的人。”
“你不想找,不代表东夏人不想找到这个罪人啊,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天还嫌自己不够累的啊!”苏鹏放下茶杯,起了身,独自在大殿里来回的踱步,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没见苏嬷嬷前来伺候?”
“苏嬷嬷近两日受了凉,巫女特许她在床上将养着,不必前来伺候。”一旁的念儿答道。
“哦?受了凉,可是请过太医了?”苏鹏挑眉问道。
曼纱华不答反问,“哥哥何以这么关心苏嬷嬷了,往日里也不见你们说过几句话。”
苏鹏心中一惊,单手握拳隐在袖口中,面不改色道:“这不是爱屋及乌嘛,关心巫女的同&}.{}时,也关心巫女身边的人,这做哥哥的不失职了才是。”
曼纱华也轻轻的笑着,起身站在门槛边,看着院里的大槐树,轻轻的吐着气,犹记儿时与宫人们在大槐树下躲藏的游戏,现如今的自己却怎么也提不起那个兴致来了。
“曼纱华。”苏鹏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唤她的全名。
“恩?”她正欲回头时,却发现整个人被苏鹏拥在了怀里,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倒叫她有些不适应,这是除了她的著哥哥以外的另一个少年,此时正在从她的身后环抱着她。
“哥哥这是怎么了?”曼纱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别扭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想从他的手臂中抽出,却发现他搂的很紧。
“别动。”他低声呵斥道:“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松开你。”
曼纱华面向门外的院内,看不到身后的苏鹏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鹏紧锁着双眸,眼中渐渐湿润起来,茶色的瞳孔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他的哀怨与忧愁,他对她或许除了愧疚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吧,他低头怜惜的看着怀中的人儿,说不出的话语,通通都凝聚在了这个拥抱当中。
大殿里伺候的念儿和敬婷等人看着殿中相拥的两人,亦是着实一惊,却不敢多说些什么,都各自低下了头去。
苏鹏抱着她伏在耳边低声道:“这巫术教习结束了,往后我便没了理由来巫女居了,你是巫女也不能随意的去空庭院了,这么说来还是有点舍不得你,我是你师父亦是你的哥哥,但往后却对你却尽不到这些义务,所以今个提前就嘱咐给你,曼纱华,你要听好了。”
怀中的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
苏鹏见状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缓缓道:“在十五岁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少生病,少哭泣,少少烦恼,少生气,多吃饭,多开心,多读书,多孝顺,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别委屈了自己。”
“那十五岁之后呢?”曼纱华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
“十五岁?十五岁你就远嫁到天渊去了,我哪里还能管得到那么宽,到时渊著自会将你照顾的好好的,不受任何委屈,他是一国太子,将来定是一国天子,他都是天子了,谁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你不如意!”
“著哥哥……我的著哥哥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说到渊著,她脸上扬起盈盈笑意。
身后的苏鹏圈着她的手臂一僵,他开始有些嫉妒他了,他能陪她这么些年岁,为何自己遇到她时就要这样的伤害她,为何她的母亲是王后,父亲是国王……
“著哥哥……”
苏鹏闻声抬起头去,曼纱华已经挣月兑了他圈着她的手,向门口的渊著奔跑而去。
一袭白衣轻轻飘飘的穿在身上,周身环绕着一层薄薄的轻雾,让曼纱华看不清渊著脸上的表情。
“主子……”喜乐看着方才殿中拥抱的两人,担忧的瞅了渊著一眼低声道。
渊著抬起手,淡淡道:“你先退下。”
曼纱华看着渊著站在门口却也不进来,心下愈是着急,便快步向他奔去。
苏鹏僵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眼中忧郁了片刻之后,立马又换上了不羁嬉笑之态。
“著哥哥……你怎么来了?”曼纱华向前拽着渊著的白袍问道。
渊著如玉似的面容难得的凝重,淡淡的,没好气地回她,道:“恰巧路过。”
曼纱华转动着玻璃般的眼珠,瞅着他,依旧是一贯的白袍,依旧是淡薄的神情,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总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一番。
“著哥哥,方才我和……”
“贵客安好。”苏鹏也快步走来,向着门口的渊著躬身行礼,而后又道:“苏鹏不才,做错了很多事情,如今身在东夏的时日所剩不多,只想好好去道别,然后带着无怨无悔的新生远去了,或许也会停留在某处花鸟嫣然的地方,煮一壶小酒,怀抱美人,与世无争的度过余下一生,所以,今日苏鹏只想要一场两人的道别,这点小小的要求,还望贵客成全。”
苏鹏说罢,整个人俯下了身去,躬身处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下的青石板。
渊著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鹏一眼,向远处的喜乐淡淡道:“回宾来殿。”
曼纱华与苏鹏站在门口看着渊著远去,苏鹏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还舍不得呢,人都走远了。”
曼纱华收回目光,担忧道:“你说著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苏鹏停顿片刻,看着面前的她,蓦地笑道:“哈哈……你是不是心虚了?”
“黑羽毛你说什么呢!”曼纱华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别过脸去。
“怎么连声哥哥都不叫了?”苏鹏伸出手,拉过曼纱华,将她小小的鼻头从上往下刮了遍,苏鹏嬉笑道:“你这个小鬼,肚量如此之小。”
曼纱华将两只手搭在脸上,嘴角勾起,外眼角下拉,做了一个鬼脸道:“不理你了。”说罢扭头就回了殿中。
“喂,我只是开玩笑的……”苏鹏抬脚追去,这个小姑娘脾气倒是见长了。
苏鹏跟着曼纱华左拐右拐,终来到她的书案前,她坐在雕花的红椅子上,桌案上两旁摆放着镂花木架支起的白色绣花灯笼,,左端摆放着墨砚,左端摆放着玉竹架起的笔架,上面挂着大中小号各异的毛笔,桌子正中间平铺着一幅画卷,上面的两人站在应景的大槐树下,似静似动。
他收了眼,只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支毛笔,轻轻的转动着,道:“真的生气了?”
“没有。”曼纱华细细的打量着画中的人,头也不抬,嫣然笑着,反问道:“曼纱华何时这么小气了?”
“呼……”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那你跑那么快,而且也不叫我哥哥了,以为你说不起玩笑呢。”
曼纱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一头墨发的苏鹏,噗的一笑,“我装的。”
两人继而大笑,曼纱华突地想起了门口苏鹏对渊著说的一番话,听得是云里雾里,不明他想要表达什么,怎的说了那些话,渊著就离开了呢。
“你这是要去哪?什么道别不道别的?方才我是一句都没听懂。”
听着曼纱华这么问,苏鹏蓦地收住了笑容,幽幽道:“这个……就是,打算这后半辈子不在东夏宫中过了,整日都在空庭院,面对着一群乌鸦有着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壶酒一个人去外面逛逛,寻找一些活着的真谛。”
“活着的真谛,黑羽毛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抬起头天真的看着他,现在她全然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等着他来解答。
然而,“小孩子,别以为你长得高就能冒充金钗之年的女孩,现在你只是髻年之岁,对待你的长辈就这样没大没小的了,且不说不叫一声师父,好歹也有哥哥二字限制吧,小孩子不学好,倒是学会了怎么给别人起外号了!”
“就凭这‘黑羽毛’三字,我断不告诉你了,再者说,那些话我只不过是说给他听的,又不是你,懂不懂都无所谓了。”苏鹏戏谑的笑着,将一只笔搁下,又拿起了另一只,把玩在手中不亦乐乎。
“给我。”曼纱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不要欺骗著哥哥哦,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苏鹏气结,看着她头上还未褪去的疤痕,顿时又心软了下来,缓声道:“华儿再叫我一声哥哥好吗?”。
“不叫!”她别过头去。
“最后一声。”
“不叫!”
“除了这声称呼,别无所求。”
“不!”
……
“那我去看苏嬷嬷了,准吗?”。
“准了。”
苏鹏眼中含着笑看了曼纱华最后一眼,随手关上了房门,在木门关闭的最后一霎,曼纱华蓦地转过头来盈盈一笑,对门缝中的苏鹏做了一个鬼脸。
可惜他没有看到。
房门轻轻的关上,苏鹏靠着木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步向苏嬷嬷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