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皇子皆在大殿之上,渊著兀自晕倒,其他皇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唯有渊著寸步不离的坚守在天渊帝落微皇后旁,今日的病倒自在常理,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去扶他一下,渊著的身份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一个废了的太子在他人眼中何尝不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更况且昔日与他情同手足渊辰是当今的圣上。
那些昔日里巴结了渊著的人更是躲得远远地,生怕沾惹了什么麻烦似得。
唯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渊辰吩咐道:“扶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么差错唯尔等试问!”
一旁的宫人各个诚惶诚恐的应下。
渊芙染更是不发一言的坐在闺房之中,一旁床榻上放着的是七彩玲珑九凤嫁袍,这是落微皇后亲手为她准备的嫁袍,她说她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公主出嫁,她要让她的公主成为天底下最美的新娘,所以这九凤嫁袍非她莫属,可渊芙染还没有嫁人,她怎么就突然地去了……
“父皇……母后……不要离开儿臣,您们还没有亲眼看着儿臣出嫁,怎可就这样走了……啊……”
闺房中,她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可无论她怎样的呼唤,怎么样的悲痛,她再也见不到母仪天下的落微皇后和行峻严厉的天渊帝了。
逝去的人除了让人哭泣,剩下的就是缅怀了。
“公主奴婢为您上妆吧,花轿喜乐都在宫外候着呢。”宫女俯身道。
若是换做了以往,她定会迫不及待得穿上嫁袍,飞到邪族去,而今她却惧怕离开这里,生怕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在磨磨蹭蹭中她终是穿上了嫁袍,戴上了凤冠,坐上了红轿,一路喜乐敲打,一路走去,回首而望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她远嫁。
渊辰刚刚继位怕是诸事繁忙抽不开身,或者更怕是面对自己,渊著病重在床榻,如今只剩自己了……
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了落微皇后与天渊帝站在宫门处向她招手,送她远嫁。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远方,便将盖头放下,安静的等待新的开始。
渊著昏迷在床榻上,他的虚汗从鬓角直往下落。父亡母亡,一夜之间他像是失去了所有。
他不落泪,他人说他薄情;他跪拜父母,他人说他做作;如今他病倒在床榻上,他人却说他无病**。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有力气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如何如何,光是自己的事情他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渊辰登基封渊著为清王,寓意清静祥和,更是暗喻示着与世无争,清谈的过完一生,不让他参/政,不给他封地,就把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好好的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红烛燃去一寸又一寸,渊著蜷缩在角落平静的叙述着往事,曼纱华坐在喜床中央一身喜袍却不见喜色,眼泪如跌破了深海的雨滴一样,连绵不断。
无论如何她也联想不起杀父弑母的渊辰会是小时候与自己一起玩耍的辰大哥。
究竟是怎样的恨会成就如今的他?
“李卫铮……李卫铮,一定是他在背后操纵,著哥哥你与辰大哥在东夏国的情义不假,这些年的变化定是李卫铮的教唆,辰大哥的母妃是李卫铮的亲妹妹,他一定是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所以辰大哥才做了他的傀儡……”
曼纱华爬到渊著身边,伸出手臂抱着颤抖的他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华儿不是陪在你身边吗,一切都会好的,华儿现在是著哥哥的妻子了,华儿要陪着著哥哥生生世世,除非死别,我哪儿都不去。”
渊著一个脆弱的心脏像是被曼纱华包上了彩色的糖皮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他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青丝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而后他又站起身子,双手一挥十七**只银针飞出将一圈的红灯笼通通熄灭,他温柔道:“华儿闭上眼睛,你与我躺下,让你看看我为你捉来的星星。”
“恩。”曼纱华点点头,与渊著合衣一同躺在这建在瀑布之边,空谷之中,河床之上,半空之中的喜床里。
他们手牵着手静静的躺在喜床中,渊著轻声道:“华儿睁开眼睛。”
曼纱华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缓缓的睁开双眼,仰头能看到远处天空边闪烁着漫天的星星,一轮明月将这里照的暖暖生辉,红纱帐中一闪一闪的是星星还是萤火虫,“著哥哥……”她兴奋的想要问出声,却只听到渊著“嘘”的一声。
有几只萤火虫停靠在曼纱华的肩膀、额间,一闪一闪的发着银绿色的光芒,她眼如清澈的明镜看着渊著轮廓分明的侧脸,荡漾出沉沉如梦的笑意。
看着他,看着天,看着圆月、星星、萤火虫,鼻尖闻着遍地的花香,这是她从未感觉到的幸福与满足。
一夜再无话,她沉沉的睡去,梦中又见小时候他们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中许下的诺言,这一切终于要实现了,她笑着睡着带着梦呓叫着他著哥哥。
渊著眼眶愈加的深邃了下去,他看着身边的她,心中惆怅万千,一夜未眠,往后究竟该如何走,他才能否护得她一世安稳。
东夏国,夜,深重。
薛丞相坐在昔日国王坐着的宝座之上,双手抱着国王的玉玺,睥睨着地下跪着的国王、王后和若干皇子,道:“明日这位置便是我的了,试问朝堂之上有谁敢反我薛某?”
国王嗤笑一声降将头扭到了一边,而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旁的王后死死的扶着国王的身子,亦是不搭理宝座之上的薛丞相。
各个皇子公主们都诚惶诚恐的看着薛丞相,不知他还会不会让他们活到明日。
薛丞相又道:“不说话是吧,好,朝堂之上顺我者多,可天下黎民百姓就不见得能理解我薛某人了……”
“哼……”国王不屑道。
薛丞相顿了顿一脸锐利的看着底下半死不活的国王,“怎么,有意见?百姓若是不能理解,我便让他们理解,国王您可别忘了那封写着国花秘密的信在我薛某人手中,到时候公之于众,您想想看,百姓是赞扬我薛某人除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国王好,还是继续拥护你呢?”
“哈哈哈……”薛丞相笑的放肆,期间国王咳嗽不止,更是觉得身子被掏空了一样,奄奄一息。
薛丞相神气道:“看来我儿这几年给你吃的仙丹还是管一些用的嘛……哈哈哈,妄想着长生不老的老东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下去给我儿陪葬吧!”
薛丞相将玉玺重重的放在桌案上,恶狠狠的看着地下被强制跪着的人,向外宣叫道:“来人,将这一群废物拉出去就地正法!”
“王上,怎么办?”王后扶着国王的手臂摇晃道,国王反手拍着她的手臂安慰道:“东夏国是孤王毕生的心血,孤王就算是牺以自身也绝不会将它拱手让与这个老狐狸!”
众皇子公主亦是惶恐不安,相互抱做一团,咿呀哭叫。
花甲卫士进来了二十七八人,将着地下跪着的一圈人团团围住,领头人上去伏在薛丞相耳边道:“丞相,来人了。”
“来谁了?”薛丞相反问道。
突地,他的脖子被身后的人用弯刀抵住,道:“您往外看看。”
薛丞相一脸惊恐地防着脖子上的弯刀,而后向外看去,一袭白衣胜雪的南王坐在轿撵之中,周围的侍卫抬着他进了大殿,再看大殿之中,方才进来的哪里是他手下的花甲卫士,而是南王手下伪装进来的人,一个个剥了花甲卫士的衣裳,露出了原本南王领军的服饰。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薛丞相惊恐无状道。
南王坐在较撵上用着白色的手帕掩着口鼻道:“就这样进来的啊,薛丞相其实你一点儿也不精于防守,不适合做一个统领,你的防卫漏洞百出,之前本王耗费了这么多心思,来一看,简直是不攻自破!”
“哈哈哈……”薛丞相突地仰天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也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这城里城外,宫内宫外可都是我薛某人的人,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毫,信不信我的侍卫可将这里夷为平地?识趣的最好赶快放我了!”
南王兀自掩嘴轻笑,道:“现在是本王和你再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咳咳咳……”
“呵,不过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国王这就你搬来的救兵?我薛某人看不上!”薛丞相鼻子一哼,将头撇到了一边。
“再乱动我的刀刃可就要没入你的脖子了!”薛丞相身后的人手持弯刀冷冷道。
持刀人话罢,薛丞相果然不再乱动,他小心翼翼的用眼睛斜视着脖子上的弯刀。
南王懒洋洋的躺在轿撵上,他眉目间带着森然的凌冽,看着薛丞相,看着这座宫宇,而后对薛丞相道:“让你的人都撤出东夏宫和东夏城,否则……”他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