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邪族大使出手制止道,她从高台上走下,慢慢的逼近妆语嫣,她嗤笑道:“想不到天渊竟然也有如此有血性的儿女,我自当以为只有我邪族才有!”
大使话罢,回头瞅了地上的云城宿一眼,她道:“他是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小姑娘,你这样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你既然生出这么多恶果来,目的不就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吗,现在又投案自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啊……”云城宿用力的撕扯着手臂,蹬着脚,眼神凛然的看向妆语嫣,可他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场的众人看到他这般发了疯的模样,以为他是恨毒了这个害了他的女子。
妆语嫣轻轻睨了一眼同在地上的云城宿,她嘴角生出一丝恶毒的笑来,她道:“所有的一切一切,不过都源于一个‘爱’字,因爱成痴,成恨,成疯,最终也抵不过我爱他这三个字。”
曼纱华坐在马车内手脚冰凉,她完全可以明白妆语嫣所说的这一串话绝非为云城宿所说,而是为了渊著,她甘愿为他牺牲自己,来完成他的心愿,这是卑微,还是疯狂……
妆语嫣一脸绝然的扫过众人,她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可终归是没有找到,她那份绝然又多了些失落,她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云城宿家教森严,云太尉不许城宿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他便秉承他父亲的教诲,与我断绝了往来,我自以为他是负心之人,小女愚昧,气不过,便使出了这些手段,后来思来想去,又是后悔不已。”
“人若是都死了,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小女早前就因不听管教,而被离妆苑赶出,现在更是无亲无故,小女不想再多生是非怨恨,这一切过错,我都认,恳求大人明察。”
妆语嫣说罢,眼中带着绝望,她抬头清冷的目光瞅了一眼高台上的判官,判官眼中仍然存着一丝疑虑,却又不敢兀自放人。
邪族大使回身上了高台,她对着判官道:“此女子,言之有理,仔细推敲下去,竟没有一丝错处,女子是会武功,是她将我和云城宿放在一起,我也信,女子那日还来劫囚车,并且她还道了一句话,经此推断,这一切罪责皆有女子所起,所以放了云家大公子吧!”
大使命令道。
底下的黄金侍卫没有得到执掌生死大人的命令,个个面面相觑,却不敢妄自行动。
邪族大使看情景便明白了一二,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自当找这女子讨伐,这云城宿便和我没了什么关系,剩下的,你天渊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我自当是过问不到一句。”
判官模着胡须良久沉吟后道:“好,就依大使所言,但是现在还放不得云家大公子,这一切还得看皇上是什么意思,来呀,将这二人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曼纱华闭眼垂泪,原来这就是渊著口中所说的安排好的一切,挽救的办法,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云城宿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他企图挣月兑着束缚他的铁链,他想到她身边问个究竟,可他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妆语嫣脸上浮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她缓慢的抬起头来,等待着黄金侍卫将她关押候审,劫囚车一条罪名,引诱他人侵犯大使一条罪名,制造宁京城混乱嫁祸栽赃给太尉之子一条罪名,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心甘情愿。
她刚刚抬起头来,目光顷刻间便锁定在了人群中的那抹白衣,干干净净,不沾染一点儿俗尘,他就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他眼中竟是冷静淡然,他终归还是来了。
“王爷……”她低声唤道,这是她自打上次离开离妆苑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她是多么恳切能得到他的原谅。
她痴痴的站起了身子去,想往台下走去,想在临别的时候最后对他说一句话,三个字。
妆语嫣刚站起了身子,判官便惊了,这个女子昨日还妄图劫囚车,今日起身又是想作何,她会武功……判官厉声道:“大胆妖女,你给本官跪下!大胆!你若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命人放箭了!你站住!”
然而判官的劝告妆语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仍旧是拖着迟缓的步子向下走去,判官瞅了大使一眼,大使闭眼点头。
判官也不再劝,他拿起桌案上事先准备处置云城宿的令牌,扔到了地上,判官厉声道:“就地正法!”
判官话罢,黄金侍卫蓄势而发的箭雨便向妆语嫣纤细的身子射来,密箭如雨,只在瞬间便穿透了妆语嫣的身子,她嘴角泛起一点血丝,她极力的忍着不让血从口中吐出,她站直了身子,傲然如昨日,她缓慢的向他前行着。
人群往后退了一步,渊著却被纹丝未动。
判官大人急了,便又是一道命令,周边拿着长矛的黄金侍卫,向前冲去,长矛刺穿她的身子,将她高高的架起,她再也向他走不过去了,她仰着头,泪终于崩塌,沁凉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曼纱华跌坐在马车内,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听不到云城宿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看不到渊著的表情,她不知道妆语嫣究竟是怎样深爱着她的著哥哥,她不知道人心究竟是血肉铸成,还是钢盔铁甲相护,她心被狠狠的锥了一下,她现在才幡然醒悟,想要夺回属于渊著的权利和位置,他们就必须要做出牺牲。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有不流血的政/变,没有不流血的战争,这场硝烟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顺着榻座倒了下去,她再没了半分力气去观看这场血/腥。
“姐姐……姐姐……”小兔焦急的扶住了曼纱华,并命令了车夫火速回去。
云城宿被押候审,那颗丹药仍然卡在他的喉咙里,他一句话也辩护不了,只静等了三日,云太尉与云夫人共同来接他出牢。
他模样苍白,神态颓废,倒像是在这牢中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样子。
听说是寻医问药,在家静养了半月有余,这嗓子才能再次开口说话。
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接着便泣不成声。
离妆苑内,渊著坐在东夏楼的大堂上,他静坐不语,周围的人站成一排,气氛压抑的可怖。
妆娘顶着一双哭红的双眼,去给渊著沏茶,她温声道:“王爷,这任务可算是圆满完成。”
“圆满?”渊著淡淡问道。
妆娘沏完茶,又退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边又道:“也不尽人意。”
渊著单手叩着桌案淡然道:“不是说过,此事不许妆语嫣插手,为何她会全程参与?”
妆娘自知瞒不了,她便如实相告,“语嫣执意要全程负责,她说这或者是为王爷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所以这找证人进言便换成了自首,语嫣说自首更为可信,进言便不一定能成功。”
“你自己难道没有判断吗?”。渊著反问。
妆娘忙低下头去,她低声道:“王爷,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活着的人吗?”。
渊著刚要张口,便听到一旁楼梯处有一丝轻微的动静,他厉声道:“是谁,出来!”
曼纱华病恹着一副神态,从楼梯处转身走到了大堂内,她苍白着一张脸,心中自是悔恨万分,自那日的“后会有期”便成了今日的此生无期,她自当悔恨自己,为何心中不再多一份宽容来,或许心胸再宽广那么一丝,这里便是妆语嫣栖身立命之所。
渊著抬头瞧见了进来的是曼纱华,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起身将她扶住,慢慢坐在了木椅上,他嗔怪道:“午时才晕在了马车上,现下怎么不多睡一会?”
曼纱华抬起手臂握住了渊著宽厚的手掌,她白唇微启道:“华儿想与你多分担一点,不想你背负太多。”
“不会的。”渊著冲着她安心的一笑,他温和道:“我扶你上去休息。”
曼纱华担忧的看着众人,渊著随即明白她的心意,现在还不是问责的时候,如今妆语嫣刚去,任谁的心中都不好受,他应该给她们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他道:“你们都散了吧。”
人群皆散去,渊著与曼纱华合衣躺下,她蜷缩在他的怀中,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不愿再有她身边的人离去,她接受不了离别,但她也不想懦弱,今日她在刑场边上想清楚这权利的代价时,她不禁毛骨悚然,她不想他有任何的事情,她这样害怕离别。
渊著握紧了她的手,道:“不会有离别,这世上除了你不愿与我在一起之外,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除外死亡,若是你先去了,我便完成我手中的责任随你一起,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好,我不离开,绝不离开。”她躺在他的怀里,泪埋在了发丝中,悄然无息,她要好好的与他厮守,为了他的江山责任,她不该劝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