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羽从南宫采的信上大概知道了那天唐府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急忙回信告诫母亲一定不能让爷爷娶唐老夫人，没想到还是要娶了，以后可麻烦大了。
寰羽叹了口气，“福伯你先忙去吧，让我静静。”
福伯也叹了口气，推门出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尤其是生在这等大家族。
清冷的月夜下，寰羽撑着头坐在石椅上，慢慢整理着思路：从小到现在的都要整理，因为自己到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从小以男装示人，非他所愿他只想平凡一些，平凡到没有人可以注意他。可是十岁那年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爷爷如获至宝。
她说：商场如战场，想要成为主宰，就要绝对霸、狠、准，有够无耻、足够小人。
从此爷爷对他更是悉心“培养”，所谓的“悉心培养”不过是制造些烦麻让他解决，没事打击一下自己，让他在各种老奸巨猾的商人堆中周旋。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好，就算陆家有祖训表明女子可以继承家族，也没有必要让我见人就穿男装，府中下人年年换，见我就叫大少爷，我住的西园，下人不准去吧，还有每次从娘眼里看到的最深的恐惧，每次问到爷爷我为什么要穿男装时，爷爷满脸的歉意直至现在，又冒着欺君的罪名来到天端。
这倒底是为什么？当年倒底有什么隐情，还有唐府也只不过是被爷爷利用的工具吧。
那老头真的是放心不下姑姑吗？那为什么十四年前把她逐出家门，从此姑姑的事他从不过问，就连自已也未见过姑姑一面，现在把她接回来只不过是因为唐诗。
那个对陆家一无所知又与陆家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孩，因为她是代替陆寰羽的最好人选。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就算唐诗代替昔日的寰羽又能怎样，陆府每个人都知道陆家有俩个少爷，外人更加知道陆府有个出了名的大少爷，做生意只赚不赔比老商人还要老奸巨滑；要文采有文采，别人根本不知道陆家有个小姐，还需要隐瞒什么吗，又何必再添个小姐多此一举，而且多个小姐的代价就是迎娶唐老太太值得么，这些都让她不明白。
“想什么呢？”清朗的声音把寰羽唤回了现实，寰羽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尹霁，只有他才有这么干净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这样的人往往很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到底在意什么，更不会知道什么才是他的弱点。
寰羽淡道：“没什么。”手指轻轻滑着杯口一圈一圈，眼睛却毫无焦距也不知看向何处。
尹霁的目光停留在了寰羽修长的指上，淡笑，“陆小姐，别来无恙。”
寰羽绕着杯口滑圈的手顿了一下，平淡道：“你在开玩笑？”
尹霁看着寰羽转瞬间清明的双眼：“昨夜跳河之人是你吧？”
寰羽听着尹霁步步紧逼的话，又面无波阑的尹霁，突然感到了害怕，她怕仅有的一点伪装也被尹霁看透。
于是寰羽起身，凤眼中迸发出深深寒意，左手拽紧尹霁的衣口挑眉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尹霁笑的轻松而又邪气，他拍掉寰羽的手，右手掌心触碰到了寰羽的手，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瞬间又消失如泛起的涟漪……
她的手不算光滑，但根根指尖笔直有力，握着她的手很温暖，尹霁摇扇，将折扇拢起，慢道：“寰羽你可知欺君？”
寰羽失声一笑，反问：“欺君？！不能吧，尹霁做你本份的事，就可以了，少管我，当年的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尹霁没了平目的温文而雅调笑道：“当年什么事，我怎么记不清了，只记得你唇间味道。”
“你！”寰羽皱眉，右手扬起，她想绐尹霁一个巴掌。
那年的事就是一个耻辱，寰羽背着家人换了身女装，在金陵诗阁摆下摞台，写下对子，凤眼中散发出叫高傲的东西，她轻启朱唇笑道：只要有人能对出这一对赠银百两，并且本小姐还答应你一件请求，但是答不出就罚银十两。
虽然那年寰羽不过十四，但仍可以从她的眉眼中，看到她日后的风采，于是多是富家子弟、书生墨客参加，可是对不出也就算了，倒贴十两也就算了。
可偏偏寰羽狂傲，对富家子弟不屑，对书生讽刺，激起文人的众怒，请来京城第一才子尹霁。
尹霁那时留连于青楼与戏院之间，常作些浓诗艳词，身上有一股子的不羁散漫的味道，当他看到寰羽摆的摞台时不屑用同样狂妄的口气说：别太自信。
于是尹霁提笔毫不犹豫的写出下对，寰羽看到对子时惊讶异常，嘟着嘴将百两银子递与尹霁。
尹霁接过银子，又将银子散落在地，邪气的笑，右手揽过寰羽，唇刻上了寰羽的唇，那一刻寰羽听着楼下的欢呼声，恨得咬牙，可尹霁还是不放手十息之间才将寰羽松开。
寰羽觉得：这一刻是她生命中最羞耻的一刻。
寰羽没想到的是，刚才那还不是最羞辱的，只见尹霁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狂妄道：一百两算我赔偿你损失的，商人。
寰羽看着尹霁塞在自己手里的银票，凤眼中的寒意让尹霁一愣。
寰羽挑眉一晒，将银票撕的粉碎，散在他的脚边，有的飘落下摞台，如断翅的白色蝴蝶没有方向只是下落……
此刻寰羽的心情也随着纸片沉下，她冷然捋袖，离开尹霁身边时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买得到的。
尹霁愣在原地看着寰羽洒月兑的背影出了神……
也还是那一天，傍晚。
寰羽匆匆往家赶，就看到了蹲在街角的尹霁他满身的酒气，双眼通红，双手环腿，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寰羽俯身，讥讽道：“刚才不是很嚣张么？怎么你也有哭的时候。“
尹霁看着寰羽手轻轻一拽，将寰羽拉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揽着寰羽，用一双空洞的眼神看着寰羽，他道：姓陆的都该死。
这次寰羽是毫不犹豫的给了尹霁一巴掌，她说：我姓陆，不过该死的是你，不是我。
再然后，他就再未见过她。
现在尹霁肯定寰羽就是那个毫不留情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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