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胡二少爷,你家殷大王,可是根本不守信用啊!昨天说好的五万现大洋,怎么一夜之间,他就给翻了跟斗?”沈老爷待最后一口烟抽完,才将手中的水烟袋,随手递给一旁的沈安,口气依然不急不慢地,道。
他的平静,让一直都在揣测其心思的胡二,更是云里雾里,惶惶然。更是猜不透,沈家老太爷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了——是殷大王开出的条款不够威慑?还是他老沈家富不可估,十万银洋只是区区的九牛一毛?亦或是他沈老财压根就不在乎其孙子的死活?看来沈家老财这“府”里的水,可真是够深的!胡二百思不解地暗自捉模着……不禁对沈继祖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定性,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给您捎书带信的。”胡二再也不敢造次了,诺诺地回复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胡二爷回去告诉你家殷大王:他开的价,我老汉接了!但是,有一条他必须得给我记牢了:他若是敢动我家贵儿一根头发,我老沈家的银洋,他就甭想拿到一个子儿!……我沈老儿别的不懂,言出必行,可是至死不改的品性!”此刻的沈继祖,语气一变,一字一句地,铁铮铮的厉声道。言罢,他眼也没抬地,端起了桌子上的盖碗。
“请吧,胡家的二少爷……”沈安见老爷已端起了茶碗,恨不得一脚就将胡二踹出门去!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逐个挤出着每一个字。
没讨到半点便宜的“阴阳脸”胡二,慌忙灰溜溜地离开了沈家大院……
沈家大院,进入了紧张的筹钱之中。
十万现大洋,那是个多大的数目啊!一块“袁大头”,重量是7厘3分,一百块现大洋就是73两,一万块现大洋,折合成白银那就是7300余两重呢!而十万呢?……这若大的数目,对于一个乡间僻壤,以农为本的地主之家,五日内筹备充足这么多银元,无疑,是一件难度相当大的事情!
管家沈安,一大早就被沈老爷安排着,同大少爷一起去县城了。去那里的老银号里,支取存放着的银两。那是沈老爷多年以前,存放到那儿的部分积蓄。
自家的钱庄,平常也只是从事些四乡八村的兑换业务,根本没有太多的库存。自家发行的庄票,殷世喜这老贼是根本不会买账的,在只认银子的殷匪眼里,这沈家钱庄里的庄票,无疑只是一堆废纸!这上了万的真金白银,一时之间,让当地首福的沈继祖,还真是难以拿的出来。
为了老沈家的尊严,更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沈家老太爷下定决心——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凑足这十万赎金,将心爱的宝贝孙子金贵,毫发无损地救回来。
沈老爷同另外三个儿子,全都出出进进地忙活着。他们分头在各个店房里,紧急地盘点结算着,将能调动的资金,全部都抽调了出来。
整个沈家大院,人人愁眉不展,各各都食不甘味、寝不安眠……再说沈老夫人姜氏,那更是天天如针刺火烙一般,急的抓耳挠腮,两只眼睛直发蓝——眼看着白花花的万贯家财,将要为了长房的一个小小金贵,而全部散尽,怎不叫她视长房如眼中之钉的她,痛如抽筋剥皮一般?可面对刚直的丈夫;面对这于理难驳的人质事件,却又只能干瞪着眼,敢怒而不敢言。活活急的牙痛上火的她,脸都肿了大半边。
四天过去了,沈老爷终于凑足了十万赎金!一箱子一箱子的银洋,堆放在沈家的内室里,雪白光亮、耀人眼目。
其他人质家的赎银,也已渐次凑足。
他们各家要出的赎金虽只是五百、上千不等,但,对于乡间这些以土为生的富农小户,家家筹凑起来,也已是分外的艰难了。
交银的期限到了,成车的银洋被马拉着,全都送到了土匪指定的地点……收到赎金后,各家的人质,都陆陆续续被放回来了。唯独沈家小金贵,却被殷匪扣着,迟迟不肯归还。
期盼着孙子的沈继祖一家,没有盼到小金贵的归来,盼来的,却是背信弃义的殷匪,派胡二再次送来的一封信——这个连江湖道义都不讲的匪徒,竟在信中恬不知耻地说:因自己太喜欢沈继祖的孙子,故,决定将其留在身边,陪自己多住些时日。并嘲弄沈老爷不必担心、记挂孙儿安危,只要按期送些银洋,他拿自己的人头担保着沈金贵的安全。而且还说,已将小金贵带回了费县,自己那安设在深山里的老家之中。
沈家真是恨透了殷世喜,这个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沈老爷更是气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其收监下狱!可自古官匪勾勾连连,小金贵还在人家手中,为了孙子的安危,自己又怎敢涉险报官?无奈之际,只好不得不一次次筹借着钱款,满足着殷贼的卑鄙勒索……
五个多月过去了,望眼欲穿的沈家老小,却始终见不到小金贵的影子……所有店铺里,能折变的东西都已折变了!就连圈里的骡马牲口,也皆已被换成了银钱。白花花的银子,如打水漂一般送入了殷匪之口——这个背信无耻的贪婪小人的无底深洞里!
沈家,几乎要被殷贼给彻底榨干了!
距离送赎金的限期,又已越来越近了,五千银洋,却还没能凑到一半,这可怎么办呢?去亲戚朋友家借吧,他们也大多是这次绑匪勒索过的对象,家中也已所剩无多。一家人,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僵局。
“卖地”一筹莫展的沈老爷,突然拍桌而起。当机立断的他,一纸文书,卖掉了自己四十多亩的上好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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