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咱们该给咱贵儿寻门亲事了!……”初冬的一个上午,刚从县城签到回来,还没拴好马缰绳的沈金贵,隔着门窗就听到了,母亲对父亲的说话声。
“嗯,可不是!贵儿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要不是这兵荒马乱的给耽误了,他早就已经是一群孩子的爹了!”抽着旱烟袋的沈守文,含糊不清地附和着说。自从沈金贵从省城回来后,一心期望着自己的父亲能戒除烟瘾的他,硬是逼着父亲将对鸦片的依赖,转嫁到了当地盛产的浓烈的旱烟上。再加上沈金贵的存在,让吃尽了苦头的沈守文,倍感身心上轻松和踏实。家里的伙食,更是较先前有了天壤之别的改善,因而,也让其那羸弱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转着,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趁着家里的事儿都顺当,赶紧托媒人给贵儿物色一个!?再说,如今老二也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快点给老大娶了,好接着再筹划老二!”思路清晰的沈守文,慢条丝理地,跟老伴一一盘算着。
“爹、娘,你们,你们不用打算俺的亲事,直接给二弟娶就是了!我的亲事,等以后再说吧……”听到这一切的沈金贵,忙推门而进,开诚布公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自从柴妮死后,沈金贵还真没想过成家的事儿。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柴妮,早就深深植根在了他的心里,就是想忘,也已是让他忘不掉的了!
柴妮绣给他的小香袋,虽然绣工粗糙,但一直被他视为珍宝。尤其是柴妮走后,更成了他唯一的念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贴身带着,从来就没舍得摘下来过。直到去年的一次夜间急行军中,不知道是拴着香包的绳儿断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香袋竟然不见了!急得个他,偷偷顺着行军的路线找了好几回,却连个踪影也没有寻到,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事的他,还心疼的不得了!所以,听到要给自己说媒的他,立马就将此事儿一口给否定了。
“你这个孩子,犯得哪门子邪性?世上哪有先给弟弟娶亲的道理儿?”其母吴氏,一脸不快地抢先嗔怪着。
“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不想成亲?这事儿关乎着老沈家的脸面和香火,由不得你!明天你娘就去给俺托媒人,尽早把你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这光立业不想成家,算怎么回事?”此刻的沈守文,更是不由分说地训教着。一向懦弱的他,还真从来没如此的干脆、果断过。
父亲这少有的决断和说辞,实在是让沈金贵无言辩驳。是的,按着当地的观念习俗来讲,自己是早已应该娶妻生子了……而且深藏在心底里的柴妮,就算是依然还活着,只怕自己这门第之见颇重的父母,也未必肯成全答应。更何况,柴妮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更不可能被用作自己不娶媳妇儿的理由。
柴妮,只能是深藏在心底,连同一直没能亲手为她报的仇,成了自己永远也无法启口的痛。
“唉!……”想到此的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家堡的沈金贵要说亲事儿了!这消息一放出去,那可真是在四乡八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各村的媒婆纷纷出动,争着抢着,差点没把沈守文家的门坎给踩平了!
整个十月,沈守文和吴氏除了应付媒婆,基本上就没干别的。两位老人天天不是与媒婆谈年龄、论相貌,就是忙着合八字、评属相。经过多方的对照筛选,最后,终于选中了方方面面都称心如意,尤其是年龄上,也与其儿子相差不了几岁的,沈家堡以北的“小柳庄”村的柳巧珍。外号柳四书家的闺女儿。
据媒婆所言,此女聪明伶俐,自己能裁能缝;能做能洗,相貌品行,更是绝对没得挑剔……被夸的那可真是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百里难寻的好姑娘!一把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父母的一番苦心,沈金贵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忙活着。一应下聘的事宜,皆由父亲和沈安出出进进地操办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似乎只是人生中一个必走的程序,而自己,根本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此时,沈金贵家里的光景已逐步好了起来。虽与沈老太爷在世之时还相差甚远,但也足以称得上“家当殷实”了。再加上沈家大院是名门旺族,所以,聘礼置办的自然是十分的齐全丰厚。待一切都准备停当,沈守文抱着黄历慎重地翻了半天,才选中了次月初十,这个上好的黄道吉日。那天的一大早,下聘的队伍,就在媒婆的引领之下,鼓乐宣天、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小柳庄。
说真的,柳家庄的这个柳巧珍,虽没有媒婆夸的那样天上有,地下无的,却也着实是一个,十里八村难得的一见好姑娘。相貌生的娇美俊秀不说,单她那爱老惜嫂的好品行,就足以羡煞四邻八舍的媳妇、婶婶们。
柳巧珍的父亲柳四书,原名柳永根,是乡里的一位教书先生。因他知书识礼,一肚子的学问,平时又酷爱个四书五经什么的,故,被乡人送以“柳四书”的名号。此人温文儒雅,善良和气。虽貌似十足的老夫子、老学究,思想上,却并不愚腐古板。
柳四书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唯一的儿子柳志远,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就结识了不少的进步青年。七七事变发生后,那时的他,就想弃笔从戎,加入抗日的队伍,可碍于自己是家里唯一的根苗,父母着实是舍不得,才于不得已中,毕业后返回了家乡,娶了邻村的兰子姑娘为妻。算是按父母之意成了家。
鬼子入侵县城之后,望着烧杀抢掳、惨无人性的日本鬼子,一腔热血的柳志远,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不顾妻子的哭劝反对,瞒着自己的父母,毅然离家,选择加入了一心专打日本鬼子的人民军队。
柳志远离家后,那时的巧珍才十三四岁,懂事的她,就主动担起了照顾嫂子的任务。那时嫂子已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不说,更加上伤心丈夫在自己即将临盆的时节,狠心离去,而整日闷闷不乐。为人儿媳的她,又不敢向公婆抱怨,只有一个人悄悄躲在房里流泪。
善良的柳巧珍,特别理解嫂子的心情,不仅白天陪着嫂子一起针线,晚上还担心嫂子起坐不方便,而陪着嫂子一起休息。在她细心的安慰照料下,嫂子的心情渐渐的好起来,顺利的为柳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孙子,让同样忧心重重的柳家二老,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姑嫂二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两人一起侍奉着爹娘,照看着家里新添的小宝贝。一家人的日子虽算不上福裕,却也过的和乐融融。这和睦温馨的家庭气氛,竟皆是缘于通情达理的柳巧珍……
那时的婆媳关系,一直都是压制与被压制的关系。“儿媳妇”三个字,活月兑就是受虐受气的代名词。婆婆的盛气凌人,儿媳的逆来顺受,时刻验证着“百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八个字的精准。单只一个“熬”字,就足以道出了为人儿媳时的,那种辛酸和地位。
这代代传承的婆媳间的恶性循环琏接,在柳四书家也曾一度没有什么例外。刚进门时的柳志远媳妇兰子,自然也逃不出这铁打的规律。
柳四书之妻平日为人颇称厚道,但终于“熬”成了“婆”的她,却依然觉得儿媳妇多做少吃,是天经地意的事儿。脏活累活全归儿媳妇,好吃好喝减半或者没有份儿,这都是理所应当的规矩。
没想到母亲这在世人眼里无可厚非的做法,却在女儿柳巧珍这儿行不通了。尤其是儿子离家之后,未及十四岁的巧珍竟与母亲公开宣战,为嫂子鸣着不平。
每当母亲让嫂子多做脏活累活的时候,虽然年小力弱但性格却耿直倔强的柳巧珍,立马跟嫂子一起争抢着干;每当母亲不公平地把好菜好饭只给亲生女儿吃的时候,她就会赌气将自己的碗,硬换给嫂子……私底下还拿自己比方着开解母亲,问母亲要是将来自己长大了,也被婆婆如此对待,母亲会不会觉得心疼?自己是不是会很委屈,很伤心?
原本就心地并不坏的巧珍娘,被女儿将心比心的话语,和女儿为嫂子争取平等的行为深深感动,终于打破了世俗的格局,慢慢改变了对儿媳妇的态度,开始如女儿一般的对待着兰子。
由此,善良的柳巧珍,亦更成了四乡八屯的媳妇、嫂子们,交口称赞的最贤淑的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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