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升平,莺歌燕舞。孔雀台内,沿着墙壁,密密麻麻摆满了花朵。各种不同的花散发着独特的香气,似乎也在为自己的节日而庆祝。
丝竹声声,管弦铮铮,觥筹交错间,皇帝和皇后由众多侍从簇拥着,终于踩着戌时的更声来到了孔雀台。
楼上楼下,齐齐下拜,山呼声震耳欲聋。
司马明偕同皇后接受百官众嫔妃的朝礼后,皇后便上了二楼。
慕容瑾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楼下的司马明,兴致淡淡地打了个哈欠。
“平身!今日普通同庆,众卿不必如此多礼。来,朕敬各位卿家一杯,以表朕对众位的感谢和祝福!”
众大臣起身,山呼谢恩。又赶紧端起矮桌上的酒杯,朝着皇帝的方向遥遥一举,表示干杯。
一杯酒下肚,慕容瑾的眼皮已经耷拉着,上眼皮和下眼*皮似乎也开始黏糊了起来。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后的陈小朵赶紧伸手碰了碰她。
瑾儿虽然是太子妃,可毕竟现在皇后在场,若是让皇后娘娘看到,那还了得?!
“今晚又是洛阳宫一年一度的舞蹈盛会,不知道今年是哪位一举得冠,摘下今年的花魁之花?朕听说,咱大魏第一美人云霓裳今年也会参加舞会,今年的花魁争夺赛,应该会比往年精彩许多吧?”
司马明坐在高位的龙椅上,一双龙眼扫过在座的众位大臣,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却又不失柔和。
“是啊!不知道今年新进宫的众位秀女表现如何,不过有年轻的活力注入今年的盛会,一定会别有一番看头了!”
有大臣跟着迎合着。
“是啊!”
“是啊!”
一个个的点头,一句句表示赞同的话,却更是听得慕容瑾犯困不已。
楼下的萧晨不时抬头,慕容瑾正坐在他的对面,二楼的位置,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个女人。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才刚刚抬起头,那个女人居然当着皇后的面,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哈欠。
萧晨的嘴角抽搐着,看着慕容瑾的眼睛充满了惊奇和无奈。
说了不让她来,虽然是因为她的身体的原因,可也是因为怕她在这种场合会无聊。现在好了,不顾自己的劝说,硬是要来热闹,现在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哈欠!皇后可就在她的旁边,她怎么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啊?!
这一刻的萧晨,恨不得一步跨到二楼,跑到慕容瑾的面前,提醒她,注意形象!
即便皇后在身边又如何,慕容瑾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的存在而委屈自己。然而,当她撑着手臂,就要开始打盹儿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丝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己。
她睁眸朝着感觉到的方向看去,却迎上了萧晨似笑非笑的视线。小脸突然尴尬地红了起来。
天哪!怎么到哪里都躲不过这个男人啊!早上答应了他不来参加,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而且居然很无耻地在后悔没有听他的劝告,现在还被人家逮了个正着。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衰的人吗?
心里苦笑,脸上却缓缓洋溢起一抹迷人的娇媚笑容。慕容瑾朝着萧晨抚媚一笑,赶紧将视线从萧晨的脸上移开,看向别处。
那个男人,总是一副能够好像看透了人心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最重要的是,她很没骨气地不敢再看,也没有胆量跟那个人比拼谁更胜一筹。
明显地感觉到萧晨冲着她了然一笑,慕容瑾只觉得脸颊更加的滚烫了。她毫无意识地端起桌子上放着的酒杯,便没头没脑地朝嘴里灌了下去。
辛辣的感觉瞬间充盈在口腔中,原本就已经很是干渴的喉咙,现在却感觉到火烧一般的干热。
忍不住干咳两声,眼角已经有泪珠泛了出来。
“瑾儿,你这孩子,这酒可是陈年的好酒,你不会喝酒,怎么敢整杯地往嘴里倒啊?!”
本来并不想理会慕容瑾,但是现在她发出了声音,自己就不能再熟视无睹。皇后终于转过头来,满脸嗔怪地帮慕容瑾顺着气,继而又转头吩咐道:
“金嬷嬷,去给太子妃倒杯茶来。”
慕容瑾不住地干咳着,一张娇俏的小脸也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她忍不住在心里月复诽着:可恶的萧晨,真是个灾星下凡!每次见到他,总是没好事!
萧晨却可怜地承担着慕容瑾扣下的罪过,看着慕容瑾痛苦的样子,心中担忧不已。自己现在又不能跑去二楼帮她,这个女人,不会喝酒,逞什么能啊?!
金嬷嬷端着茶水递到慕容瑾的面前,慕容瑾赶紧伸手拿过来,便小心翼翼地往嘴里灌。
“怎么样?好些了吗?”。
见慕容瑾的脸色稍微平和了些,咳得也没有先前厉害了。皇后关切的问道。
“嗯!谢谢母后,瑾儿好多了。瑾儿不孝,害母后担心了。”
眼角依旧噙着泪花,这一刻的慕容瑾,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那就好。”
皇后又重新坐直身子,再次将目光转向一楼。
此时,歌舞已起,似乎已经又过了好几个人。皇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中央看着,平静的双眸中是一名身着黄色广袖襦裙的女子优美的舞姿。
一曲终了,女子也缓缓在地面上站稳,微微一福身,便转身走出了孔雀台,上了二楼。
紧接着,又是一曲,又是一舞。
慕容瑾对这些歌舞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唯一让她感兴趣地便是音乐声中那几不可闻的古筝声。
那是她今天早上才听到过的曲调,她记忆犹新。
顺着声音望去,果然再次见到了那个举止之间超凡月兑俗的男子。
琴瑟?
一听便让人想到古筝,这名字应当是化名吧?看他那双平淡的眸子,那里面蕴藏着无尽的能量,那是一种历尽沧桑过后的淡然无求。
年纪轻轻,便尝遍世间百态。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打不倒的勇士!
“祥嫔,天外飞仙!”
司礼太监的唱报声刚落,台下便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天外飞仙?这是什么曲目?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所有人都还在猜度着到底怎么回事,只听音乐声响起,缠绵的曲调中却透着铿锵。好似马革裹尸的战争,又好丝缠绵缱绻的爱情。
琴瑟微微一怔,听着从自己手中弹出的曲调,看着开场前祥嫔才着人给他的曲谱,他几乎已经如同死水一般的心,好似突然碰到了什么鲜活的东西。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他的心似乎也随着曲调飞扬百转。
一抹娇艳的倩影从天而降,却始终盘旋在半空中,不升不降。长袖舞出,身姿婀娜,好似对恋人的不舍。却又突然转动身体,长袖随着身体舞出一个个圈,假装的坚强却是由恨意堆叠而成。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悬在半空中的女子,看着她忽而柔美娇羞,忽而却又恨意绵延,忽而深情款款,忽而却又震骨嶙峋。
琴音配合着舞蹈起伏上下,舞蹈应和着琴声缠绵婉转。
慕容瑾此刻却比其他人要显得淡定了许多。她看着祥嫔的舞姿,不得不佩服古代女子天生柔软无骨的身姿。
从第一天将这个舞蹈教给祥嫔开始,她就已经对祥嫔的舞蹈天赋有所折服。今日看到这曲舞相合的一幕,即便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舞蹈,一开始的时候,她却还是不由得惊艳了。
一曲舞罢,空中的身影才缓缓地落了下来,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音乐已经停止。然而,却又听古筝一声铿锵,女子突然抬起头来,水袖挥出,便如两条水蛇一般,朝着目标蹿去。
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祥嫔欠了欠身,朝上看了看司马明,嘴角露出一抹欣喜。然而,她的心里,此刻充满着的却是无尽的得意。
她相信,经过今天这一舞,她温祥琴在皇帝的心目中,一定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而这映像所能持续的时间,就全凭借自己的手段了。
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她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慕容瑾说过的话。
对男人来说,女人永远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所以,一曲终了之后,一定要趁着皇帝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场。
虽然心中很是不舍,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慕容瑾所说的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啪啪啪!”
慕容瑾轻轻拍了两下手,才终于将所有人的神思都拉了回来。紧接着,众大臣们才跟着拍起了手。
司马明怔怔地看着已经空空如也地舞台,脑海中始终回荡着刚刚的舞蹈。那优美的舞姿,真如天仙下凡一般,令人久久回味。
他不禁懊恼自己,怎么可以放走那位仙女,怎么可以任由仙女逃出自己的视线?!
自从祥嫔舞完之后,再看别的舞蹈,众大臣已经觉得兴味索然了。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不由回荡着那曲《天外飞仙》,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子。
司马明的心,已经无法平静了。他的眼睛盯着舞台之上,却没有再看别的舞蹈一眼。他的心,他的眼,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祥嫔的舞姿所占据了。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找到那位仙女,将她拥在怀里!
舞会终结,慕容瑾却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的云霓裳。
奇怪?霓裳不是已经准备很久了吗?怎么没有上台呢?
云霓裳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绪,心里,却已经将慕容瑾恨得透彻。
她一直以为,祥嫔是真的去锦绣苑教授慕容瑾礼仪。没想到,原来学生不是慕容瑾,而居然是祥嫔!亏自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她居然宁可帮着别人,也不帮自己!
嫉妒,一旦在女人的心里萌芽,就会不断地滋生出更多的枝桠,然后占据满女人的心,让她们的眼里心里永远只剩下仇恨和不甘。
今年百花节的花魁,无疑已经是祥嫔了。慕容瑾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将手放在满儿的胳膊上,便自顾自地下了楼。
终于熬过这难熬的时间了!
慕容瑾心里感慨。
“小姐,将军来信,问小姐安好。”
走出人群,走在去玩储秀宫的路上,满儿凑到慕容瑾的耳边悄声说道。
“回爹爹,一切安好。”
真是她曾经同父亲二人定下的暗号。从很久以前,父亲便已经猜测着,为了拉拢他,皇帝一定会给太子和自己赐婚。所以,便定下了这个暗号。
每隔半月,回报平安。
“满儿,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下午到锦绣苑的时候开始,满儿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而且,经常会表现出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满儿一直都留在小筑,总管盘丝洞的各项事宜。她猜不出满儿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现在在宫里,她的消息太闭塞了!
“没没有!”
满儿赶忙回道。
“没有?”慕容瑾挑眉看着满儿。眼睛里满是探寻。
满儿终于还是受不住慕容瑾的眼神,丧气似的开口道:“是江云江公子,他托奴婢向小姐告辞。”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走?”
慕容瑾满心焦急,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满儿。
他的轮椅虽然已经研制成功,但他毕竟说起来也只是一个木匠!如果真要去做那件事情,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也做不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留下他,这个满儿
慕容瑾满心气恼,抓着满儿的手臂便大声询问着。
“就就是就是奴婢下午来之前的事。他说不想再拖了,要趁着自己还活着。”
满儿胆怯地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一直不告诉小姐,就是怕小姐担心。小姐现在身上有伤,如果贸然出宫,不仅牵动伤口,而且,万一不小心被宫里的侍卫发现,就是有一百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满儿尽快找到意儿。”
心中的情绪波浮起动,但慕容瑾却突然变得冷静理智了下来。她淡淡地开口,没有一点儿情绪。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却已经在明摆着对满儿下了驱逐令。
“小小姐”
满儿哭着,看着慕容瑾决绝而去的背影,泪水汹涌着滑过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好不容易才刚刚回到小姐的身边,怎么可以又再次离开小姐?
慕容瑾匆匆回到锦绣苑,推开花仟阎的房门,便将床上的花仟阎拉了起来,盯着他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说道:
“花仟阎,你给我听好了。我有事,要出宫一趟。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清醒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忙!”
如果江云现在已经走了,那凭借自己的力量,恐怕没有办法尽快找到他。但是,如果有花仟阎的帮忙,别说是翻遍洛阳城,就是将整个大魏都翻个底朝天的找一个人,要在今晚找到人,也一定是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