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改你的字,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在没有公输止,只有我月家月止!”
月浅栖看着他迷茫的脸,声音如同风吹珠帘的叮咛,如同上天的圣旨,淡然沉寂,理所当然,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公输止愣了愣,好半响才回过神,他睁大眼睛看着月浅栖,见她瞳眸中似墨晕开,绽放着此世他见过最美的花。
“月止明白。”他又行了大礼,小小的身影从骨子里散发出坚韧之气,但抬头低头的瞬间,柔和了很多。
点了点头,月浅栖便让暗处的轻珏将他带走,独自站在原地。绣着雅竹的长裙被风微微吹起,在空中荡漾出波纹,如一朵盛开至极的玉兰。
“虞娘,我突然觉得我很自私。他什么都不懂,却被我的私心牵扯了进来,你说,他日后是否会怪我?如果他真的有了尘世之心,他一定会怪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更合适的人了。”
虞娘从暗处走近,墨绿色的长裙在竹林间交错,腰间长剑上的纹路闪着寒光,她清秀冷然的脸上此刻挂着焦虑,恭敬的站在月浅栖身后,听着她的话月兑出口,最后消散在风里。
“小姐救了他,这是他该做的,且,这个选择,也是他自己选的。他没有理由怪小姐。”最终,虞娘开了口。
月浅栖不置可否,虽话里不安,但面上却没什么太大情绪:“是吗?可是虞娘,怨怼的理由是很简单的,就像晏倾雪对晏娇娆,就像各国后宫那些女子。都能为了一些微不足道之事不死不休,他真的不会恨我?”
虞娘一时说不出话,目光看向四周大片成荫的紫竹,看着那被落叶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地,突然说道:“那么,小姐可怪过家主?可恨过家主当初亦是不论今日将你带回玄月小筑,带回了月家,让您……”
后面的话,虞娘噎住了,抬眸见月浅栖并没有注意,方才松了口气。
月浅栖确实没有注意到虞娘后面的话,此刻她已经震了住,刚才那些不安一瞬间烟消云散,如尘埃落地。她的眼里水雾消失,云舒云卷散开那晨光,再次变得潋滟透彻,夹着洞晓天下的睿智。
“我也曾有一瞬间埋怨过师父,但在那一瞬间过后,便觉得和师父给我的比起来,连千亿分之一都比不得。月止,也会这么觉得吗?”。月浅栖转身,背着光,眼睛亮的惊人。
见她这样,虞娘便不在担心了,知晓她已经不在执着于此,便道:“他如今姓月,便会如此觉得。虞娘今日见了,也觉得那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且,听海云天曾说,他在外头可不是如此模样,那神色,比之小姐平日的清冷有过之而无不及。”
默了片刻,月浅栖幽幽的看着虞娘:“我平时很清冷?何以见得?”
她觉得,她自己还是挺开朗的。
虞娘不说话,眨了眨眼睛,慢悠悠的退到了暗处,只当自己是根柱子,随风而摇,什么都没听到。
月浅栖扯了扯嘴角,无奈一笑,转身回了房中,拿了本书慵懒的卧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起了喧嚣,月浅栖动了动眼皮,知晓是月止弄出来的,没有理会。不一会,轻珏就出现在了她面前,一身银灰色的简单长袍,面无表情。
见此,月浅栖挑了挑眉,用手撑着坐直身子,墨云青丝顺着她的肩头垂落至腰际。
“换副表情。”
“啊?”轻珏一愣,眼里闪过迷茫,一时没有明白月浅栖的话。她也不说话,淡淡看着他。半响,轻珏回过神,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似乎像极度完成月浅栖的要求。
看着他这样,月浅栖都觉得幸苦,无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说目的。”
“晏二公主已经启程来乌蒙山了,想来不出意外,半月会到。不过属下觉得,她这一路不会太平,主子可要我等去守着?”轻珏立刻正了脸色,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你倒是很关心她。”不咸不淡的一句,又让轻珏愣了我,呆呆的看着她。
“呵。”月浅栖摇头笑了笑:“不必了,来不来得了便是她的事。卫衍呢?可是还跟着她?”
轻珏呐呐的点了点头:“呃,是。”
“噫,这是准备在弧霞了解?倒是个好地方。”月浅栖垂眸看着手中纸书,声音带着点戏谑。
“弧霞那地方也有分路如夏国,不过比起官道就要远了许多。主子是说,卫衍会从弧霞回去?”
“我怎么知道。”月浅栖挑眉,放下书,踩着鞋子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向一旁的紫叶小檀的书桌走去。
书桌不大,除了笔墨纸砚,便只有一张半米宽长的地图,这张地图上精细至极的绘画着所有大小诸国的山河面貌,搁在外头也是万金难求,便是皇室也没有如此精细。
月浅栖抬手指了指一个地方,素白如玉又透着淡淡粉润的指尖恰好落在了天水城的方向。
“将后山的兵分成十队,乔装改扮,不管用什么,务必在半月之内前往这个地方。”
“半月?”轻珏讶异,天水城和东门城一样在东南方向,而乌蒙山则在西南方向,半个月的时间太过紧促。
“有意见?”月浅栖眯了眯眼,顿时让轻珏连连摇头。
“我给他们配备的铠甲兵戈,战马吃食皆是最好,如果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本家主养他们做什么!”
“属下愚钝。”轻珏低头。
月浅栖淡淡一笑,目光移向桌案上的地图,眼里神色如被风云掩盖,凌厉之中带着少有的摄人寒意。
卫子清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模样她是知道的,但却不知道他竟是个残暴之人,攻一城,屠一城,将那青石之路都染的如落花之街。
此人,留不得。
“那些人里面,可有什么苗子?”
“有,只是并不顶尖突出,若比玄月小筑中的弟子,还是可以的。”轻珏说。
“那便算了。”月浅栖说罢,再次看了那地图一眼,长袖一挥,将之卷起放在了暗格中。
轻珏垂眸退下,眨眼睛消气在了紫竹林中。
“第二十一封了。”
悬崖之边,柳阡殇看着手里的信纸,一袭墨蓝色长袍,外套着一件白色轻纱,被崖上烈风卷起,凌乱虽有,却更觉得风华。
他侧了侧头,看着身旁的白景。他一身黑紫色长袍被风吹的桀桀作响,乱舞的发丝佛过此刻冷峻的脸廓,那双细长柔媚的眼眸散发着冷意,彻骨的冰霜是无法化开的永恒。
“呵,我不成还会怕他?”他的声音低哑,肃杀,比眼前的万丈深渊还要让人心惊肉跳。
柳阡殇没有变化,面对他此时的模样,眼里覆盖着层层迷雾。
“他终归是你的父亲,二十一封,处于那样的位置,他的让步难道还不够?白景,你何不理解他?”
“呵,柳阡殇,你这时怎么如此会说了。与其这么劝我,倒不如劝劝你自己。二十一封,如果没有身后那群人,我说不定,还真会感动。”最后一句话,白景的语调轻快嘲讽。
不语,柳阡殇瞥了慢慢靠近的无数黑子人,目光还是停在了前面的悬崖上。
“小主,请随我们回去。”
那群人并没有动手,而是齐齐单膝跪下。
“若不呢?”白景冷然转身,邪肆阴柔的脸上露出了森冷的表情。
“请小主不要为难我等,主子说了,若小主不听,我等可对小主失敬。”说话之人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彻在悬崖上,被回音一声声荡回。
“是吗?那本公子还真要瞧瞧,看看你们是怎么对我失敬的。”
“白景!”柳阡殇见他要动手,伸手拉住他,道:“你回去也无妨,再说现在回去,对你也好。而且,除了回去,你还想去那里?白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放手。”他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很平静,脸上的骇人表情收了起来,但柳阡殇知道,他的冷静只是表面的。
只要牵扯到他的父亲,他就很容易失控,那种从心底里衍生出的强烈排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柳阡殇不知道,自从那年他找到他,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愕然的,柳阡殇想到了一个人?一袭月牙色锦袍背月如仙,嘴角勾勒的笑意始终不深不浅,一见,他如墨中莲花,青丝荡漾的弧度优美而孤寂,在见,柳阡殇就知道,他不是仙,而是魔,一个对所有人善良的魔。
柳阡殇眯了眯眼,回神之后,就见白景明暗间的安静容颜。
这一次,是真的安静。
“白景……”
一愣,不由得,柳阡殇松了手,同时,四周的黑衣人豁然站了起来,身上迸发出浓烈肃杀,整个悬崖边上的风,更加刺骨。
“我不是你,也不是他。我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无关它是否完好。”白景瞥了他一眼,整个人再不似刚才的暴躁,他凤眼含着轻蔑的光辉,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渲染出不屑。
不待他们反应,甚至不待柳阡殇反应,白景纵身一跃,向悬崖底坠去,暗紫色的修长身影瞬间消失在视线中。
柳阡殇第一个回过神,顿时无言的望天,他就说白景为何平白无故带他到悬崖边上玩,竟是早就选好了退路。
他不想伤了这些人,那他怎么办?
柳阡殇看着四周齐刷刷看着自己的黑衣人,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