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上记载李俊今年二十一岁,但安萍儿看眼前这人脸色苍白、略略驼背、神情和举止都甚是颓废,感觉他应该三十出头了。本来气质上就欠火候,再加上浓浓的刚出被窝所特有的那种气场,更显得这个人邋遢、没朝气。安萍儿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这个时间早晨起床的话太晚、睡午觉的话又太早,看来这位纯粹是卧在榻上享受生活而已。
“你们找谁?”李俊眯着眼,显然是不适应屋外这明朗的光线。而且他只把院门打开了一点点,勉强能看到周远良和安萍儿这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找你。”魏捕头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推门,示意李俊让开。
“哟,魏捕头。”李俊的眼睛终于睁大了一些,人也清醒了许多。“请进,请进。”
周远良等人进屋落座,李俊想端出茶果来招待人但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空手而回,显然是不知道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别忙了,我们问完话就走。”魏捕头赶快制止了手忙脚乱的李俊,让他也坐下。
“哦,好的。”李俊很听话地坐下了,等待着魏捕头的进一步指示。
自打进门起安萍儿就一直没说话,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李俊。都说人如其名,单就五官而言这人的长相着实不错,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够得上他爹娘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但把五官和气质结合起来就完了,一丁点精气神都没有。甭管是站着还是坐着,李俊就没有挺直的那一刻,安萍儿真怀疑他长了一身的脆骨。
李俊按照魏捕头的要求将他母亲被害当天的事又复述了一遍。“那天上午我出门去拜访一位朋友,午时方归。我娘正在吃午饭,我看那粥还不错就让我媳妇给我也盛一碗,可她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给我盛。于是我娘就骂她、让她快点盛粥,可是刚骂了两句我娘就……”李俊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周远良向李俊提问:“在你母亲被害之前,她和你媳妇可有什么矛盾?”
虽然李俊不知道眼前这位文雅公子是谁,但既然是跟魏捕头来的想必不是普通人,于是他认真回答说:“我爹在世时常年出海,家里只留下我跟我娘。虽然我爹赚的钱不少,足够家里吃穿用度的,但我娘少不得要里里外外地操持着,很辛苦。终于等到我娶了媳妇,原以为能好过一些,可那女人一点都不懂孝道,表面看上去听话其实处处跟我娘对着干。我娘不容易,她怎么就不能体谅我娘呢。”
哼!安萍儿悄悄地白了李俊一眼。你娘不容易也是你和你爹造成的,关人家李氏什么事呀。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婆媳不和,只有那个做儿子、做丈夫的人不负责任,生生将两个本没有关联的女人联系在一起然后再逼她们成仇敌。
“也就是说你娘和你媳妇一直都关系不好、一直都有矛盾?”周远良对李俊的话进行了总结提炼。
“嗯,是的。”李俊想了一下,补充说:“我娘人很好的,是这福阳县中少有的慈母。外边传言说我家婆媳不和的事都怪那个李氏,是她处处跟我娘作对,我娘可没招惹她。”
“你媳妇以前可有伤害过你娘?”
李俊看着周远良愣了半晌,然后摇头。
“企图伤害你娘但没有成功也算,有吗?”。
李俊再次摇头。
“那你媳妇可有说过打算要伤害你娘的话呢?梦话也算。”
李俊还是摇头。“我和她没说过几次话,她有话也从来不对我说。”
“……”跟媳妇成亲三年居然没说过几次话,这小两口也太奇葩了吧。周远良很无语,然后只能转换话题。“在你娘被毒害前你可有发现你媳妇有何异常?比如说,烦躁不安、惊慌失措等。”
“那段时间我一直挺忙的,经常是早出晚归整天不在家,我还真就没留意她有什么异常。”
这一问三不知的,纵使是周远良也问不下去了。李俊明明是这家的男主人,但他对这家里的人和事都知之甚少,仿若是这家中的隐形人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家庭。
正当周远良等人无奈地沉默时忽然院中有人喊了一声:“俊哥儿。”
随着话音一个中年妇女挑门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俊哥儿,这是淑敏新做的……”看到屋里除了李俊以外还坐着另外三个人,中年妇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魏捕头见李俊完全没有给双方做介绍的打算,于是只能主动负责打招呼。“李嫂,我们过来找李俊问两句话,关于他娘被毒杀的事。”
李嫂稍微有点慌张、又有点愤怒。她将盛满糕饼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擦了擦手,说:“都怪我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害了老嫂子呀。”
哦,原来这位中年妇女是案犯李氏的母亲、李俊的前岳母、被害人的邻居。
“妈,不关你的事,都是淑慧那个贱人不懂事,害了咱们两家人。”李俊说这话时态度非常真诚,根本看不出这是前岳母,更像是他亲娘一般。
本来周远良他们也打算稍后去隔壁走访的,既然案犯的母亲自己过来了,那就先聊聊吧。
李嫂比李俊的口才好多了,不需要别人一句一句的提问,知道话题后她就滔滔不断地讲了起来。“我们两家这是多少年的邻居了,我是看着俊哥儿长大的。这孩子又听话又俊俏,他肯给我们家当女婿呀别提我和我老头子有多高兴了。可是谁能想到呢,我那大闺女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你说她怎么就下得去手呢?唉!”
李俊往李嫂身边靠了靠,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以前我只是觉得我大女儿傻、笨,木讷不懂事,谁成想她居然还这么歹毒。早知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她嫁给俊哥儿的,害得俊哥儿现在孤苦无依。”李嫂扭头看向李俊,满眼的关爱之情。“好孩子,苦了你了。”
“妈,我没事。”李俊好像也被李嫂的情绪给感动了,更加诚恳地说:“妈,我还有你和淑敏呢,不孤单。”
叮!安萍儿迅速在李俊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淑敏,八成是犯案淑慧的妹妹、李俊的小姨子。李俊不提他岳父、却提到了小姨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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